“不然,情亦是文明所养,何不见野兽见灾荒而不食人?”
“若以野兽论,野兽生子而养之护之,难道野兽也受文明所养?”
两人越说越激动,后来竟将楚姜也扯进去。
她笑道:“古有孔夫子自认不如两小儿,今时六哥与陆司直怎么还要旁人决断?”
辩论的两人脸上俱是一赧,对视一眼俱大笑起来。
楼下又呈上了一道新辩题,楚郁站得累了,袍子又还湿着,便回来坐下,正好他的小厮送来了两身干净衣裳,楚姜一见,便称去寻楚晔,好叫他们换了衣裳。
她在廊子上刚走了几步,楼下中庭上已经站了两个书生,正在彼此问候。
楼中伙计高声报道:“颍州吴郎应题:日月之远,永不可及。荆州沈郎应题:日月之远,人可及之。”
她不禁笑了笑,驻足听了起来,“这题出得有意思。”
然她不知,在楼中另一间阁子里,顾氏几人在听到辩题之时顿时神色大变,对视之间望见彼此眼神,俱是惊骇。
楼下却已经开始了激辩,那吴郎道:“日月之照临,拂天下万物,天涯不过共一轮,而如烛火立身前,所照只一人一衣,立一丈之外,所照三五,一仞之外,所照数十,而其光若明似日月光芒,于千里之外可照州郡万民。而今天下,极北至瀚海,极东极南至汪洋,极西见昆仑,未见车马脚步越此天下,而见日月照拂远不止四极,可知人力绝不能抵日月。”
楚姜顿觉惊艳,与采采道:“话虽粗陋简单,却以实际喻理,天下疆域未必不能走遍,却无人走遍过,日月未必不能抵达,却无人抵达过,他这开题便精彩。”
说罢便期待地看向此人对面的沈郎,要听他如此应对。
“兄台所言,我见烛光,烛光亦见我,我见日月,日月应见我,倘若我不去日月,而日月来就我,是否日月与我两近?”
“是。”
这沈郎便朗声笑道:“烛火之光,当属烛火,那么日月之光,应当属日月,谁人断定,日月就一定是那两轮?我若说那两轮便似烛光汇聚。烛光聚于一屋,晦暗隐约;聚于手心一团,可照掌纹清晰,即日月亦当如此,是光芒聚做日月,今我所照日光,即我所触日月。”
楼中顿时响起议论,显然二人这第一个来回已经足够精彩。
那吴郎却十分从容地问道:“沈兄所言,日月乃光团一簇,而日月东升西落、日月之蚀、今时人照古时月又当如何解释?莫非光芒可任意走动、随意消减、永久不消,君比之烛火光,烛火将有灭时,日月之光何不曾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