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你不必操心此事。”方晏将茶端给她,灰白的袖角盖在了她眼前。
“既说了,你我共谋,一同叫虞氏坍塌,我便从来不是事外之人。”
她减了笑意,眼神坚毅,反手盖在了他的袖角之上,语气固执道:“徐西屏并不无辜,师兄,他曾想杀我,他应当没有后悔过做虞巽卿的走狗,后悔的只是当初没有做得更周全,没有将我杀成了,虞舜卿也不无辜,他杀了徐西屏的幼子,他们之前应该要彼此缠斗,两败俱伤。”
方晏暗叹了一口气,手也不伸回来,便横在她眼前,任由她将自己的衣袖压住。
“九娘,你不必非要将自己也拖进来。”他深深望了她一眼,又有些懊恼,“等我解决好一切,他们也照样是两败俱伤。”
可是楚姜从不是个自私的人,她当然可以等着方晏解决好一切,自己干干净净地站在岸上吟诵清风明月,即便徐西屏的家产去向引人怀疑,方晏也会将那些俗物洗得清白,可是……
“可我,应该与你处在同一境地里。”
即便从不曾言明,她却想要与他纠缠不清。
她眼睛里带了一丝水汽,惹人哀怜。
方晏喉结上下涌动,隔着一片轻薄的袖子,他们几乎是肌肤相触了。
他忍住要握住她手的冲动,眼里暗色翻涌,“九娘,你不必的。”
她却突然看向一旁的廉申,“廉郎君以为呢?我真的是不必吗?”
廉申本就大气不敢出,生怕两人哪一句不对坏了情分,一被点到,手都抖了一下,泼了茶水在衣襟前。
“我……”他清楚方晏在顾忌什么,两人或许今日有一时欢宴,明朝却未知,一个世家贵女,除了公主皇妃,满天下便数她这般门第的小娘子最尊贵了。
而一个却身世晦暗,淹没名姓,即便此身得全,该以什么身份与她共处一境呢?
廉申暗恨自己看得透,他镇日的调侃,何不是趁着一时的欢愉,想着得一日是一日,可是这小娘子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非要有个牵连。
方晏也幽幽看着他,令他心头发毛。
“九娘啊!”他避开方晏的眼神,长叹一声,“我们小晏命苦,你今日给了他承诺,绝不能始乱终弃啊!”
楚姜瞬间啼笑出声,面若春色,“廉郎君放心,我绝不会始乱终弃。”
方晏终是怕了她,额角跳动几下,沉积了许久的情绪终于迸发了出来,隔着衣袖反手盖在了她的手上。
他沉着声,目光幽暗,“九娘,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楚姜感受到手上的重量,心跳倏地加快,撞进他幽深的眼神里,激得她畅快地笑起来,“我楚明璋,言出必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