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稽,虞氏祖宅中,一处空庭上摆了三十具尸体。
“家主,杀人的手法巧妙,看不出是哪家的功夫。”
虞巽卿一阵头疼,“那处真无外人的痕迹?便连一片衣角也不曾砍下?”
找回尸首地那些部曲纷纷摇头,“我们一路顺着记号过去,便只有弟兄们的……追着马蹄痕迹到了一处河道,再无任何痕迹了。”
“那伙水匪,竟敢欺我虞氏至此?”虞七郎义愤填膺,看向面色沉郁的虞巽卿,“父亲,此次这水匪,便该彻底剿了,如今太子殿下信重虞氏,不若请驻在淮左的杨戎大将军,领着兵马肃清江面,踏遍山野……”
“这信重,我宁可不要。”他低喝着打断儿子的话,“十娘生死未定,极有可能还在那些水匪手中,万一那些水匪从她口中得出什么消息报给太子,我们便是前功尽弃了。”
“可是父亲,万一十娘早已死了呢?他们一再挑衅,还如今日这般安插人手在人群中闹事,若不是他们,太子殿下也不会非要设个纠察衙门。”
“七郎,你怎蠢钝如此!”
此时死去的那三十个部曲带给他的悲哀竟还不如他此时认知到的这一句让他伤痛。
他起身恨铁不成钢地训着儿子,“七郎,有没有那人,纠察衙门都是该立的。”
虞七郎被逼得后退一步,莫名委屈,“那父亲究竟要怎么办?”
虞巽卿仰头,看着半圆的月,想了半响,似乎定了什么决心,“太子不是陈粲,不好操控,他想要虞氏在会稽做出政绩,那我们就掏空家底给他做出政绩,得了江南之后,还怕他一个纠察衙门吗?”
他一顿,指着地上的尸首,“至于那水匪,我们剿灭不了,总有别人能剿。”
“难道还有谁也受了那水匪之祸?是不是陆氏跟顾氏,一定是,他们不可能不压迫乡里,否则怎么会显望百年呢?父亲……”
“七郎,你蠢钝啊!”他被儿子气笑了,笑了半响才道:“楚氏不是有一块美玉置在荒野吗?碎了那美玉,他楚伯安不急?那踞在江左的杨戎看到外甥女儿罹难不急?”
虞七郎大受震撼,上前扶住他,“父亲,这话可不能胡言?”
他挥开搀扶,指着庭院外四方的天,“七郎,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杀仇敌,你能看到几片云,杀亲朋,你能得到那片任你施展的天地,做忠,你顶多是清云片月,做奸,你得那凌霄。”
他转身看着儿子,缓缓道:“七郎,虞氏做得了齐朝第一门阀,凭的不是仁义道德四个字,这世道没有公义可讲,公者为千古之名失去的是生平所爱,人生苦短,当以纵性。你以为族人人都愿意簇拥我吗?可是若不簇拥我,谁能拉扯起虞氏?谁来给他们珍贵衣食享用?”
虞七郎像个受了蛊惑的信徒,从最开始的不解到虔敬,到信奉这歪理。
“七郎,为父百年之后,终究是要你撑起虞氏,你能懂为父的苦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