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前方晏早已洗好了碗,正拿着一把竹刷在刷锅,褐衣挽了衣袖,露着劲瘦的臂,楚姜余光一见便移开了眼,饶是她镇定冷静,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心道失礼,忙起身回了屋子。
“那护卫何时见过了廉申?”方壸摇扇来到徒弟跟前,看着他用半边葫芦把锅里的水舀到一只木桶里。
方晏绕开他,又提了一桶清水倒进另一口锅里,动作利落,“去荆州那遭见到的,那护卫出了六百金,叫廉叔绑了楚家两个郎君吓了一番,说是护卫他们时受辱了。”
方壸惊怪,用蒲扇指着院中搬东西的另三人,“这三个见过没有?”
“不曾。”他又折去烧火,一把拧下一捆干荆扔进灶炉中。
“他那说法你信?”
“不信,当时只以为他是游侠,不想沾染麻烦,内情未问晔未听。”
方壸一哂,“且只瞧着这事便知道他们世族里头水浑了,一个游侠,恫吓了族中儿郎还能留在他家,谁知道那楚太傅是个什么凶猛豺狼?那几个匪贼还想着算计他,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没有应答这句,只是道:“师傅,我出去一趟。”
以方壸的医术,有详细医案,还有听话的病人,哪用得着再跟旁的医者问什么,支走那人,不就是防着廉申骤然来此碰上,方晏心中也明悟,留下那人也是限着他与廉申的往来。
方壸脸一沉,“去跟他说清楚,往后我这药庐他是进不得了,你是我的徒弟,容不得他们一群土匪摆布。”
他眼神中含杂着痛色,看着炉中越烧越旺的火,不停往里添着柴,“徒儿明白。”
方壸却觉心力不够了,看到火光映在他脸上,折进他的眼瞳,汗珠刮着他的眉,一下一下。
他看到徒儿眨眼,眸中痛色不减。终究只是叹了一声,“顺道将祜儿接回来,怕是又在老朱家里赖着。”
第26章 、药庐(三)
西屋里,楚姜坐在胡床上看着采采跟阿聂布置,阿聂正夸着着屋子干净,门外便来几声叩门声,采采打开来便见方晏背着只篓子,满脸的笑,“师傅叫我问问九娘可有什么偏好的吃食,我正要去农户家里换菜。”
楚姜起身踏出门去,“有劳师兄过问,我并无什么偏好。”
“欸。”他笑着便要转身,阿聂却叫住他道,“方郎君请留步,这屋里两方矮架我家女郎不需用,留在屋里又怕损坏了,不知能否安置去别处?”
他探身看了眼阿聂手上的架子,当即便上前接过,“我来放置便好。”
阿聂看他手脚这样利落,等他走了才笑道:“这郎君做什么活计倒是轻快,先前那捆柴瞧着也有百八十斤,他单手就拎起,要是他不行医,凭这把力气进军中也能博个镇将了。”
采采铺着床帐,转身笑道:“这可由不得我们说,等神医治好了女郎,他的弟子不论在金陵还是长安可都有得显了,想进皇宫里做太医也不是不能。”
楚姜进来帮她理着帐子,嗔笑她:“先生淡泊,可不许再提这个,像阿聂这样夸才对。”
“正是。”阿聂收拾着箱笼,一面道:“这屋里角角落落都干净,木墙上不涂油也没有腐木之气,可见打扫得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