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月盈之夜, 他就是在彤岫村废弃的神庙中独自度过的,那时候大约是心口太痛了,太崩溃了, 竟不觉得镇神钉的折磨有多难以忍受,又或者是他近乎自毁式地拽拔自己翎羽带来的折磨, 活生生将镇神钉撕裂骨骼的疼痛给比较了下去。
他不是比谁更能忍,也不是不怕疼, 只是在未知的凶险面前, 他不敢松懈分毫, 在将夜面前,他也不愿露出分毫的脆弱,引来担忧。
哪怕他身体已经很差了,他也不吭一声。
将夜想,要是早知道他师尊身体不好, 他就心软了,他不会丢下他师尊一个人走在马车后头, 更不要与他闹别扭, 两人之间的细微摩擦在生死存亡之间根本不算什么。
就算云谏再能抗,但也不是次次都能扛过去。
他怕是早就看出今夜月盈,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要是扛不过去,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将夜见火凤盘旋在屋外, 便无后顾之忧,离开前最后还是扯下白绡,在那微颤的睫毛上轻轻落吻。
奉衣已在城主府主殿等将夜,关于那些将夜知道的, 不知道的事情, 他都一一相告, 原因无他,他怕将夜带着遗憾走。
你的这具身躯是我用沙棠果核种出来的,你也不是君家的表少爷,这是我为你捏造的身份,君家主一直以为你是他妹妹的孩子。
即便他以为你们有血缘牵绊,也不妨碍他利用你,送你去云缈这件事,也是我一手促成的,我知道你同尊主的曾经,我希望你可以唤醒他。
奉衣的这番话,彻底解释清楚将夜心中最后的困惑。
关于原身,那只是一枚被他吃剩后,从九天之上抛下的果核而已,沾染了他的气息,多少有些像他,却并未生出什么灵智,一言一行都是遵照着将夜曾经的习惯。
后来,奉衣见时机成熟,匿名送了一枚沙棠果给神隐峰仙尊。
这东西虽然珍贵,但云谏是无所谓的,只是握在手中把玩的时候,总觉得莫名熟悉。
也只能引诱本就是果核化身的将夜去偷吃,这东西融进身体后,彻底将那一抹飘荡无际的孤魂扯了回来。
至此,这具身躯才有了魂灵。
将夜将奉衣给他的沙棠果揣进怀里,踏出府门的时候,一眼就瞧见洛言。
他戴着笠帽,背着重剑,似在等他。
天已蒙蒙亮,今日没有旭阳,但隔着浓重的雾气,依稀能听见长街之上渐渐熙攘的叫卖声。
那些还不知自己已死的活尸又开始新的一天生活了。
洛言双目忧愁地朝远处望了一眼,皱了皱眉,一瞧见将夜便忽然有些不自在地朝他点了点头。
将夜先打了个招呼,又顺着洛言忧虑的目光望去:你是很担心这一城池的百姓吧?可他们已经死了。
洛言说:都是横死,冤死的,他们尚不清楚自己如今的状况,也不知冥府的方向,更没有家人赠予路引相送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