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谏心头蓦颤,他后悔了,觉得自己犯了什么大错似的,忙不迭冲过去打横抱起将夜,看着少年疼痛憋红的脸,心头软得一塌糊涂。
山风萧索,绵雨飘飖。
山路不好走,可云谏抱着少年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将夜也不说话,咬着唇忍痛,双眸一直盯着头顶漂浮的油纸伞看,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走到神庙中。
云谏燃了一丛篝火,又用灵力烘干了少年湿透的衣裳,沉默着挑去少年掌心中的细碎沙石。
无论是千年前的小溪流,还是千年后的小徒弟,都不太能忍疼,早就该嘶嘶叫唤出声,撇嘴嚷着让他动作轻点。
可今夜的将夜没有。
不耐疼,但额上渗出细密汗珠也只咬着唇一言不发。
篝火渐烧渐旺,朦胧的暖色光晕熏亮了整间神庙,历经千年又被翻修过,再后来又被废弃过,这里早就不复当初,没了半分当时的影子。
但将夜抱膝蜷缩在篝火边,侧脸枕在交叠的小臂上,莫名觉得此处安心。
等了很久,他才终于开口,浸了雨水,嗓音有些哑然。
那个时候,我一来这里找你,你就关上庙门,不让别人进来,你其实不喜欢我下山来找你的,这种感觉让我觉得我很像是他脑子里突然冒出奇怪的形容:我很像是你养在外面的外室。
呃糊涂话像极了小徒弟。
将夜也知道,自己脑子里的念头是来自于另一半尚未苏醒的魂灵,隐隐约约带给他的感受。
即便未曾相融,毕竟共宿一体。
他和他之间从来都是最亲密的关系。
将夜下巴抵着膝盖,望着曾经放过床榻的位置说:我那时候觉得你这里的床睡得更舒服,比我那里的石床柔软。
他又望向另一侧靠窗的,现如今已不复存在的茶桌:你现在还喜欢喝不知春吗?春过始发芽,从来不知春,因不知春至,错过同季花草,不知春真的很笨啊。
少年站起,推开嘎吱作响的木框窗棂,望着如今野草葳蕤,荒芜一片的院落:那里。
我很喜欢在那里躺着晒太阳,但不能晒很久,会蒸干我的水份,但我太喜欢你给我做的藤椅了可惜的是,藤椅用久了会松散,熬不过千年的,你说小青藤都修出人形了,他的藤蔓肯定很结实,回头找他要点吧
呃少年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就像是时光迭回,他们都回到了千年之前。
云谏那时候总被体内炽燃的涅槃火烧得很不舒服,他很喜欢抱着小溪流,温润的泉降下他的燥热,也浸软了他的心。
可千年前的记忆在脑海中一一浮现的时候,就开始与如今的记忆拼命拉扯,两不相让,一个在试图吞并另一个,另一个又不甘心地凝望着云谏,对他说: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