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晦问:“你喜欢曦娘什么?”
湘湘认真地应:“曦娘一身正气,身在下流但不下贱,她做妓子我做舞娘,都不是咱们自己选的。可曦娘如今一人撑着闭月阁上下,里头年轻的年老的都靠她活着,她说她这辈子比很多人都强,一个人能养活几十口子人。”
湘湘很想念曦娘,已经好几个月没见了,说起她的事,明明齐晦应该比自己更熟悉,可就是忍不住夸赞,她喜欢曦娘坦荡荡的心胸,曦娘说她就是靠出卖皮肉色相而活着的,她不轻贱自己,但她明白该有的身份,从没想过要在这世道占一席地位。
最厌恶那些文人墨客,吟几首酸诗就把青楼女子捧为才女佳人,会点皮毛的琴棋书画和吟诗作对,不过是她们用来待客赚钱的本事,那些酸涩文人却为了掩饰自己狎妓的丑行,硬是把青楼女子推上圣洁的高台。
湘湘道:“我每次给曦娘梳头,都会听她训底下小姑娘,叫她们别被几句花言巧语蒙了心,来青楼逛的,能有几个好男人。”她眼中闪烁光芒,骄傲地说,“不管别人怎么看,我就佩服曦娘,她把这世道看得透透的。”
齐晦忙说:“我去闭月阁,从来只是和她说话,这么多年,没仔细看过其他人的脸。”
湘湘心里是明白的,却又促狭地斜视着他,皱起眉头一副盘问的架势,在齐晦胸前拍了拍,问:“真的没仔细看过?闭月阁可是出了名的漂亮姑娘多,最丑的拉出来,也能去别家当个花魁了。”
齐晦笑:“那我下次,要仔细看看了。”
他们俩在门外说笑,屋子里的贤妃听得很清楚,二十年了,除了这孩子丁点儿大还不懂人间疾苦时会被母亲逗笑,他懂事记事后,一年也不能听见几声笑。贤妃光听着这笑声,身体仿佛就能不治而愈,可她心里明白,不能让自己好起来。
她拖累了儿子那么多年,如今有人能和他相守相伴共度人生,她必须让儿子卸下自己这个包袱。还有很多很多的事等着儿子一展拳脚,这天下,注定该是他的。
此时,礼乐声终于停下了。礼乐一清早就把整座皇宫都吵醒,一些年迈的妃嫔便要睡个回笼觉,可静姝已经站在院落里,等待舞娘们来排舞。这些日子,她一天五六个时辰地折腾,比在舞班里还要严苛,有几位都受不了了的,静姝或打或骂毫不手软,舞娘们早已怨声载道。
今天她被礼乐吵醒,早早做好准备,已经等了一刻钟,这会儿人都到齐后,明明不是舞娘们来晚了,可她竟让昔日的姐妹们跪在庭院里,她则傲然坐在屋檐下看着她们,看到她们摇摇晃晃痛苦的样子,心里莫名有一种快意。
看着每一张脸,都有过去开心或不开心的回忆,这里有和她关系不错的,也有昔日排挤她漂亮能干的,这几天受折腾最多的,也是那几个从前欺负过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