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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送到她所说的首饰行。

首饰行管事姚妈妈在京里时深受谢锳照拂,家中曾出过难事也都是谢锳替她挡下,故而当初谢锳让她回老家登州掌事,她就义无反顾答应下来。

“娘子,这是购置的宅院,现下是我家那口子在打理,院落不大,在登州城已经算好的了,登州不比京城繁华热闹,好些个地方恐怕要让娘子受委屈。”

姚妈妈乍一看见主子,惊喜之余有暗暗激动,她躬身打开院门,几个丫鬟正在修剪花枝,雨刚停,枝头全是水,果真是个安静雅致的小院。

姚妈妈见她只抱了个灰蓝色包袱,不由诧异道:“娘子,东西都放客栈了吗,回头让赵五赶车拉回来。”

谢锳笑,抬脚跨进屋门,说道:“统共只带了这些傍身,姚妈妈不用担心,明儿去置办行头,若有缺的便再说吧。”

她洗了澡,终于能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等醒来时,已是傍晚,夏日昼长夜短,仍有蝉鸣拂过耳畔,空气里挟着湿气,温度仿佛比京城凉寒。

谢锳换了套掐腰长裙,依旧涂黑了面,点上几颗碍眼的斑点,去到首饰行,看见门口蹲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十七八岁,脸涂得锅底灰一样,一双眼睛很亮,她抿着唇,乱糟糟的头发不知几日没有梳洗,脚上那双鞋磨得后跟露出。

另一个是五六岁的小姑娘,脸同样涂得灰黑,大大的眼睛眨了下,看见谢锳,她拽了拽旁边那人,十七八岁的姑娘便立时领着小姑娘站起来,略显局促的看着她。

谢锳有印象,去牙行时她们两人也在里头,虽然是男子装扮,没有穿裙,可混在彪悍壮硕的男人堆里,谢锳不难认出她们是姑娘。

想来不是登州本地,倒像是逃荒来的。

“娘子,”十七八岁那位舔了舔唇,乌亮的眼睛犹豫的看向谢锳,“您店里请人吗?”

谢锳愣了下,笑道:“你会做什么?”

“鎏金錾刻,璎珞、臂钏手钏,指环、足镯我都能做。”女孩说话时目光笃定,手紧紧牵着妹妹,像看着神佛一样看着谢锳,仿佛她不答应,她那发光的眼神就会立时熄灭。

谢锳思忖着,就在这时,店门前倏地拉停马车,一身材臃肿的仆妇怀抱漆盒下来,风风火火冲向柜台。

她满头大汗,面红急喘,便知已经跑了不少店肆,盒中是一枚需要修复的镯子,三段白玉质地温润通透,外面包着的鎏金断裂开来,原先雕琢精美的图样有了残缺,品相和价值自然远不及完好无损。

那老妇抹了把汗,着急忙慌道:“我都跑了六家铺子,没一家能修的,你帮我瞧瞧,可还有的救?”

姚妈妈拿起来细细打量,随后蹙眉。

谢锳回头,冲杵在门口的姑娘招手,她忙跑进来,垫着薄绢看了一遍,随即对谢锳说道:“娘子,我能修。”

老妇一听喜上眉梢,当即歪了身子坐在交椅上,叹道:“能修就好,只是我们夫人后日便要启程赴京,时间紧迫,还要劳烦你们赶赶工。”

言语间,谢锳知道老妇是通判家的奴仆,主家要去京中贺喜,参加昌河公主的婚宴,这镯子正是记在礼单上的物件,却被家里的小郎君无意中摔碎,不得不请人救急。

谢锳与姑娘再三确认,见她眉眼熠熠生光,很是自信,遂应了下来。

这会儿点了灯,两个小姑娘洗去锅底灰,露出白净的皮肤,谢锳着人做了一桌饭菜,她们好似许久没吃饱,直撑得肚皮滚圆。

“娘子,我叫秀秀,这是我妹妹珍珍,我是逃婚出来的。”秀秀擦了擦嘴,脸上有了笑容,“我家祖上行商,就是做珠钗首饰的,我娘死了,阿耶续弦取了个母老虎,窜托他把我嫁给知县做小妾,那知县比我阿翁还老,我不肯,就带我妹妹逃了出来。”

谢锳给她俩找了身干净的衣裙,姚妈妈带着珍珍去睡觉,她则守在秀秀旁边,看她拿着錾敲敲打打,又用铜线清漆修修补补,手指灵活的翻来覆去,乌黑的瞳仁专注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