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钱娇娘神色莫名,她不解钱丽娘因何还能做出拦她马车的事来,她莫非还认为自己做得有理?她不想理她,但在这大街之上,她若无情离去,恐怕就有流言传于大街小巷了。
外头的钱丽娘久不闻钱娇娘回应,再次哭声阵阵,“三妹,三妹,求你大发慈悲见见二姐,二姐真有紧急要事找你,不然我不敢来拦你马车的!”
烟萝听了有些恼火,钱二姐这话看似可怜,但实际上是让夫人在众目睽睽下被误会难堪么?
钱娇娘眸光更淡,她与烟萝道:“你下去看看。”
春五打开车帘让烟萝出去,外头的景象顿收眼底。钱娇娘扫了一眼趴在车边神色哀哀的钱丽钱,不意看向她身后的推车,她顿时如闷雷乍耳,嗡嗡作响。
那推车上躺着一个盖着打补丁衣裳的老妇人,只见她头发枯黄,形容憔悴老态毕现,且那发黄的脸庞上嘴唇发白带着死气,大热天的胳膊缩在衣裳下瑟瑟发抖。钱娇娘还想细看,烟萝下车的身影阻碍了她的视线。
钱娇娘平静的心潮泛起了惊涛骇浪。那妇人与钱娇娘记忆中的妇人相去颇远。但钱娇娘认得出人,终究那是她的娘。
她僵直在原处,春五放下帘子发现她的异样,不免问道:“夫人,怎么了?”
钱娇娘没有回答,抿嘴撩开纱窗帘。那推车后立着一个老汉,黝黑皮肤,脸上刻着岁月痕迹,还有一名微胖白皙的青年忐忑不安在推车旁,那是她的爹,和她的弟弟。
钱娇娘抓紧了帘子。
她自从认下了钱丽娘,从未问过她的爹娘情况。钱娇娘对父母没有多少恨,但终究意难平。所有的孩子都希望自己是爹娘的心头宝,可她的爹娘为了弟弟抛弃了她。这是钱娇娘心头永远无法被抹去的伤。
她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再见父母,但万万没想到竟是这副场景。
烟萝去而复返,钱娇娘收回视线,只见她眼中略带犹豫,唤了一声“夫人”。
钱娇娘闭了闭眼,“先让病人去后边的马车,有什么话回府再说。”
“是。”
路上钱娇娘从烟萝嘴里,得知了钱丽娘拦车的缘故。
钱母不知何故身患恶疾,钱父没有银子替钱母医治,便与儿子商量着推了车上玉州来,想叫给大户做了妾的钱丽娘拿些银子出来,可钱丽娘说是孙家知道她与钱娇娘姐妹龃龉,孙白已然冷落于她,她的私房也所剩无几。她派人来侯府请见,但总也见不到人,钱丽娘担心钱母病重,只能出此下策拦了马车。
钱娇娘没有多说什么,她让钱娘被进了侯府,请了白大夫来替她看诊。
钱父钱大富与儿子钱宝贵缩头缩背地等在客院堂屋里,他们这一辈子从未进过这样的高门,以为村长已是大官,县官更是不得了,哪里知道自己还能进大将军的府邸,便是来当长工都怕不配。他们一路进来连头也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出,随便来一个仆从丫鬟,他们都已为是哪里的少爷小姐点头哈腰。如今坐在堂屋里,父子俩都快忘了里头的钱李氏,虽不敢乱动,但眼睛不住地四处乱瞟,只觉四周堂皇富贵,香气扑鼻,跟仙境似的。他们哪里敢想,这侯府里的女主子就是老钱家的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