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就慢慢走着,时不时和熟人扬起笑脸,打上招呼,说几句话。
每当他们笑时,脸上的皱纹便像菊花一样绽放,沟壑深得像是画上去的迷彩。
他们也会和芭拉打招呼,在苏茶看来,或许是在逗她,因为芭拉总是鼓着脸不回应他们,他们也就自顾自的哈哈大笑。
他们当然会向她投去好奇的目光,村里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都很熟悉,所以来了一个外人就显得明显。
也许是她同是亚洲人的轮廓与眼眸,他们展现出亲和的善意。
他们也朝他笑,颔首点头,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
她其实很好奇,为什么在这里的人会生活得这么乐观,这么快乐。
但细一想,她又觉得自己的问题实在是着相了。
精神上的满足和物质并不完全关联,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快乐呢?
也许对他们来说,许多精神上和哲学上的迷思根本不存在,他们只要把握住力所能及的一切,那么就会化作稳稳的幸福。
吃得饱是幸福,干完今天的活是幸福,那么,四周山青水绿的环境,晴天却又不是很晒的天气,就更是幸福了。
想明白这些,她更加理解农村的复杂性。
这片千百年来人们固守的土地,这个一万年前杨帆的农业制度,在土地上以人的血结出文明的果实,好让下一代人继续被孕育,继续被消耗。
说起来,她之前就错估了这个环境的复杂性。
她完全没想到一分钟前还在等候食物的孩子们,会在同伴率先拿到食物后就大打出手。
或许对他们来说,农村的法则里包含了弱肉强食与和谐共存的二重性,也包含了“会哭的孩子有奶喝”与“先吃到肚子里的才算肉”的朴素真理。
正因如此,他们才会因为后分到鱼而大打出手。
在他们的理解中,一切都是要争取的,如果不争取,不说出自己也很饿,那么父母就会把吃的给兄弟姐妹,而后面的鱼其实是“大饼”,是虚无的,是暂时没有的,是不一定分给自己的,只有率先分给自己,才叫公平。
在这样的想法之下,率先分给谁就又成了一个问题。
解决方案就是弱肉强食,拳头大的可以先分到,个子小的小孩当然不服气,但因为打不过大的,也只能同意这样的规则。
所以在苏茶作出分配之后,他们当即就发生了哄抢。
这能说明他们的血脉当中流动着某种劣根性吗?其实只是环境制约下产生的规则。
他们实在是穷怕了,饿怕了,因此一点东西也会引发争斗。
这种貌似兽性的规则,其实是在保证他们人性的基本。
苏茶和芭拉在路上缓慢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