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若有所思地沉默了许久,脸色逐渐多云转晴,总算带我去给他的生母良贵人请安了。
良贵人的出身、位份在后宫里都不高,只能偏居延禧宫一隅,受一宫主位惠妃的驱使,连唯一的亲儿子也由人家抚养长大。此时见到我们,激动得热泪盈眶,不等我和胤禩行完叩拜礼,就一手一个地将我们拉了起来,忙着让座位、递水果。
近距离观察,良贵人不仅柔美绝伦,身上还萦绕着淡雅脱俗的香气,难怪能让康熙一眼相中。胤禩的相貌主要继承于母亲,都是眉眼如画般净雅耐看,不过他的眼神更深、更锐,令人不太容易招架。
新晋的一家叁口围在一起边吃边聊,欢乐和谐的气氛还没持续多久,就被咣当一声巨响给破坏了。一名穿戴颇为体面的宫女径直踢开门,看也不看屋内的情形,仰头翻着白眼道:“良贵人,昨儿说好了傍晚时分去惠妃娘娘那里绣花样子,各偏殿的小主可都到齐了,巴巴地就等你呐!”
良贵人紧张地起身解释:“八福晋头一次过来,我一高兴就忘了正事,还请翠姑娘不要见怪。”
小翠这才发现我和胤禩也在,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不安,草草冲我们屈了屈膝,便又一迭声地催良贵人快走。
胤禩死死地攥住双拳,周身涌动的气压低到了极点,良贵人抚了抚他本就平整的衣领,嘴角扯出大大的笑容,眼眶却不自禁地一红,赶忙低下头,匆匆跟着小翠去了。
明明是亲生母子,却连好好团聚都成为奢侈,小翠必是惠妃的亲信,凭她的态度就知道平时良贵人在延禧宫过得不如意。胤禩是大老爷们儿,不方便插手宫闱内务,但我对这位娴静文弱的婆婆很有好感,岂能眼睁睁地任人欺负她?
朝她们走远的方向拔腿就追,不一会儿我就赶到了延禧宫,大力出奇迹地推开门口的丫鬟,向上座的惠妃福身道:“惠母妃大人大量,先别计较我的不请自来,您是四妃之首,表率后宫,贴身的奴婢小翠刚刚却以下犯上,抹黑了您的形象。”
惠妃从惊怒当中回过神来,不咸不淡的道:“凡事都讲证据,可有旁人看到小翠如何对良贵人不敬?”
小翠听出惠妃话里的袒护之意,立刻连连叫屈,否认我的一切控诉。我指着她喝道:“你少得意,虽然没有人证,物证也同样作数。额娘的房门才刷过不久,你用右脚踹门,鞋底肯定沾了红漆,敢不敢亮出来让大家看看!”
在众人的议论和惠妃的瞪视下,小翠没法继续拖延,不情不愿地脱下右脚的鞋子,却突然铆足了劲把鞋底往地上蹭来蹭去,近乎疯狂地嚷嚷:“肯定不会有油漆,不会有油漆…”
我哈哈大笑:“这就叫做贼心虚,其实良贵人的门上根本没刷油。”
惠妃面子上挂不住了,即使小翠的祖辈是为他们纳喇家卖过命的包衣忠仆,她也不想落下偏私包庇的口实,于是不顾小翠声嘶力竭的哭求下令传杖。太监扒掉小翠的长裤,四十大板重重地砸下去,打得她下半身血肉飞溅,像条死狗似的被拖走了。
低等妃嫔被迫围观了整场杖刑,一个个吓得噤若寒蝉,惠妃扫了一圈她们苍白的脸孔,冰冷的目光最后停留在良贵人那里:“卫家妹妹,今后有人替你出头了,我这小小的延禧宫也留不住你了。”
良贵人软软下跪:“娘娘此言,实在叫人惶恐万分。”
惠妃并不像单纯地惩治小翠,倒像借机立威,我越想越感觉微妙,忽听惠妃阴恻恻地问道:“郭络罗·婉莹,你的意愿,我达成了,现在你满意了吧!然而你无端冲我的下人动手,强闯延禧宫,搅得我坐卧不宁,这笔账又该怎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