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宫云路乘坐的飞机平稳降落在机场,虽还在滑行,但机舱内的手机铃声已经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他当然也第一时间连好了网络,心潮澎湃的想要给简自喜发上十几二十条消息骚扰骚扰。
他想问他们到哪儿了?等会儿在哪里见?即使这些问题他已经问了很多遍,但梦想成真的那一刻,人总是很受害妄想的担忧是场空欢喜。
这段时间,他没有一天跟简自喜断过联系,又是打视频又是通电话,恨不得24小时网络陪伴对方,只是手机聊得再滚烫,身边也始终是寂寞的。
而如今,宫云路那旷日持久的寂寞终于要结束了。
他激动点开对话框,正挑选着他那丰富的表情包,顾嘉的电话就极其不解风情地打了过来。
与此同时,熊开宇的手机也震动起来,来电人赫然是公关组的组长。
宫云路没瞧见熊开宇的手机,他不明所以,语气带笑地接起电话:“怎么了?我这才——”
“你是不是有个高中同学叫周琦同?”
宫云路脸上表情僵住了,声音一瞬间变得十分认真而严肃:“是有这么个人,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提起他?”
“是这样,今天你飞机起飞之后,他那边就发了个帖子……”
电话那边顾嘉声音中的清晰和理智并没能很好的传递到宫云路这边,即使她已经尽量放慢了语速,但宫云路还是无法将自己听到的那些话收录进已经一片茫然的大脑。
他视线所及,仍是热闹拥挤的机舱,可无论是路过的空乘,还是其他乘客,好像每个人都在审视着他,窃窃私语:“瞧,那就是杀人犯的儿子!”
周遭的一切光速后退,狭窄的机舱仿佛变成了光线总是昏暗的教室。
“他会不会也有暴力倾向啊?”被安排成那一直低着头的阴沉少年同桌的女孩有些担忧的说。
“你回家让你妈妈给老师打电话吧。”她同伴小声说:“你就说你实在害怕,叫老师换个男生过来吧。”
垂头坐在座位上的宫云路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但他知道,她们大概是在担忧继承了父亲暴虐基因的自己会不会突然暴起,无缘无故地将他们中的哪一个当做练手的对象。
这样的担忧,自从父亲出事起,便一直伴随他到现在,已经三年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到教室,宫云路就发现,昨天还坐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女生被远远调到了一个更偏僻的角落,那里的视野并不好,应当是看不清黑板的,但从她远比昨天要灿烂的笑容里能看得出,她对于这位置相当满意。
宫云路什么也没说,他只是安静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来往聊天,互借作业笔记的同学们从他身边匆匆走过,却没有哪怕一个人同他问句早安。
其实宫云路也不需要,因为他早就习惯了做班级里的透明人。
那时候的他不懂,有时候,视若不见也算一种友好。
“出来了!出来了!”看见宫云路终于在助理和保安的簇拥下低头走出来,一众记者就好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冲过去。
不仅仅是他们,早就等候在这里的粉丝也格外疯狂,他们大声呼喊着“哥哥没关系”“我们永远相信你”以及“别理那些黑子的话”,卯足了劲向前挤。
记者们同样不甘示弱,连环炮似的问题砸向宫云路:“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你父亲真的是杀人犯吗?”“你在学校遭受过校园暴力吗?”“对于他们的话,请问你有什么感想?”
宫云路的帽子压得很低,保安将他和熊开宇簇拥在中间,但奈何粉丝跟记者都使出了十成力气往里挤,熊开宇被人潮挤得跟他紧紧靠在一起,吵嚷之中,他骤然发现宫云路竟在发抖。
熊开宇侧头望去,只见他表情堪称一片空白,自跟着宫云路以来,熊开宇还从未见过他如此失常的模样。
熊开宇不敢想象,假如现在哪个手没规矩的把他路哥的帽子扯下来,记者们会将他这幅如丧考妣的表情解读成什么。
人潮的力量不断向着他们涌来,熊开宇惊恐发现,他们甚至有要被挤回出来时那道大门的意思。
就在人群几乎要突破保安的防线时,人群的末尾端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仿佛摩西分海一般,一股神秘的力量将密集的人群硬生生分开。
抱怨和不满得到咕哝当即爆发,但又诡异地归于安静,甚至还有人惊喜的问好,只是距离太远,身边太吵,熊开宇根本没能听清那些人在说什么。
但是很快,他就知道了。
身穿整齐黑色制服的壮男们将粉丝不算温柔也远谈不上暴力地拨开到一边,被推到一边的人先是不满,但当他们转头看见那个被一群黑西装壮男簇拥在中间那人的长相时,面孔又突然染上惊喜的神色:“简总!”
简自喜一出现,当即成为人群的焦点,记者们甚至有点不知道该采访谁好了。
新加入战局的制服壮男们在人群中建立起两道人墙,简自喜他们的保护下,走向被人群层层包裹住的宫云路。
一直心乱如麻的宫云路若有所觉的抬被帽檐遮挡的眼睛,望向面色沉静,向他走来的简自喜。
这一幕的感觉是如此熟悉,仿佛他们初遇的那一天。
那天她也是这样,沉静而温和地向他走来,犹如一道突然划破沉寂夜晚的流星。
为什么知道看见她之前,他都麻木得刚刚好,可在看她的一瞬间却好像失去了全部防备呢?
记者在盯着,粉丝在看着,宫云路攥紧了拳头,憋红了眼圈。
他不敢出声,不敢动弹,期望着简自喜最好也别跟他说话,免得下一秒他原本还能克制地住的感情就奔涌而出,冲垮他伪装的平静。
与他一样,简自喜也在这相似的情境下回忆起了他们的初遇,那时她还是身处舆论中心的心机女,他也在为了生存苦苦挣扎。
尽管那时她身处不能随心所欲的场合,对他的帮助也仅有一声问候,可宫云路却无数次告诉她,那对他而言是多么宝贵的经历。
原本简自喜只当他的话只是他平时那些黏黏糊糊傻话中的一句,但在看到那则爆料后,她突然感觉到了它沉甸甸的重量。
如果在他们相遇之前的许多个他需要的时刻,她都站在他身边的话,会不会初见时他的眼睛里,那雾蒙蒙的烟雨就能散开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