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紧抱住他,哭得更加大声:“我想生!我当然想生!老公,我一定要生下我们的孩子!”
我老公莫沉,是天下第一好男人。
好到,当危难来临时,总会第一时间挡在我身前。
怀孕六个月时,去医院做检查的路上,一辆失控卡车突然撞上了我们的车,莫沉迅速扑向我,替我挡下致命一击后,当场死亡。
他甚至连一句遗言也来不及说,身体被钢筋贯穿,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他伤口涌出来,滴落到我身上。
莫沉,我的丈夫,我唯一的希望,全世界最爱我的男人,就那么死在了我面前。
我颤抖着低下头,看见自己腿间缓慢渗出了血。
如果老天爷真的存在,那它一定毫无怜悯之心。
不仅带走了莫沉,连他的孩子,也不肯留给我。
那是一个已经成型的男胎,就在出门前,莫沉还把耳朵贴在我的肚子上,笑着说宝宝在动来动去地跟他打招呼。
后来的无数个日夜,我脑中总是反反复复浮现这些问题——
为什么我们偏偏挑了那一天去医院?
为什么我们偏偏走了那个十字路口?
为什么,偏偏是我和莫沉?
没有为什么,不过是凑巧而已。
它还有另一种说法,那就是,命。
从小到大,父母常常骂我是条贱命。我偏不信,下定决心要过得比所有人都幸福,以此证明自己命很好。
在莫沉死去的那一刻,我终于,信了命。
这就是我的命。
我彻底地,认输了。
浑浑噩噩地住院,浑浑噩噩地办葬礼,浑浑噩噩地接受朋友慰问。
把莫沉的公司委托给他最信赖的老部下,安排好一切,终于有独处机会后,我拿出一把折叠刀,对着手腕毫不犹豫地划了下去。
幸福,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
未曾拥有它的时候,觉得没有也无所谓,可如果得到之后又失去,便会在瞬间被剥夺所有希望。
曾经为了钱拼尽全力往上爬的我,如今白白继承了一大笔遗产,却再也开心不起来了。
人一旦失去开心这个能力,灵魂便会迅速枯萎,凋谢,麻痹,烂掉。
唯一能让我感受到心脏跳动的,是刀尖划过肌肤之时。
就在我嫌刀口不够深,打算再来一刀时,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白皙瘦弱的阴郁少年出现在了我面前。
我们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好一会儿。
少年淡淡地看了眼我血淋淋的手腕,开口:“阿姨,我饿了。”
他,就是莫槐。
第一次见到莫槐,是在我的婚礼上。
那天我忙着应付各路宾客,站得腿酸脚疼,好不容易抽出几分钟空隙,想溜去卫生间歇一会儿,却看见莫槐正倚靠在门口,指间夹着一根烟,懒洋洋地吞云吐雾。
我从未见过那样的少年,小小年纪便生得皓齿明眸,五官犹如精心雕琢出来的,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美,显然是遗传自他的母亲,眉眼间依稀有莫沉的影子,却又比莫沉多了一些阴郁和脆弱,有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感,皮肤异常的白,在烟雾缭绕中,仿若不是真人。
纵然我长得也不差,可还是在见到莫槐的那一刻被惊到了,情不自禁产生自我怀疑:我,真的能比得上莫沉的前妻吗?
莫沉经常提起这个儿子,夸他懂事,乖巧,聪明。
此时此刻,这位年仅十二岁的乖儿子竟然正在抽烟。
我下意识摆出后妈的威严:“你这个年纪,抽烟是不是早了点?”
看他的熟练程度,估计已经抽了不止一次。
莫槐波澜不惊地瞥了我一眼:“怎么,你要去找我爸告状吗?”
“那倒不会。”我伸手抢过他指间的烟,“不过,剩下的半根烟,归我了。”
我撩开碍事的头纱,把那根烟放进嘴里,无比享受地深吸了一口。
莫槐微微拧起眉:“我爸知道他的新娘会抽烟吗?”
我摇头:“本人在他面前可是一闻见烟味就会反胃的柔弱小白花。”
莫槐眼底终于有了起伏,用探究的目光上下审视我。
我冲他笑:“怎么,你要去找我老公告状吗?”
莫槐淡淡地别过头:“无聊。”
“以后就请多多指教啦,莫槐小朋友。”我向他表示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