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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人死了便是死了,这些其实都是活着的人的自我纾解和安慰……”对上李缄的视线,云稚浅浅笑了一下,“但我现在觉得,要是这样就能安慰到活着的人又有什么不好的,我也没死过,怎么就敢笃定死了的人收不到呢。”

李缄也跟着笑了一下,而后转回视线看着面前的墓碑:“其实我也想过人死了到底是留在下面还是忘却了前尘往事又转世投胎开始新的一生,后来想想对我娘来说其实都没什么关系。

她守着我爹的灵位在李徊府里痛苦地过了那么多年,死了也是一种解脱。她跟我爹活着的时候不能相守,到了下面总该可以了。”

“我没见过你娘,但想着对她来说在李徊府里的那些年未必只有痛苦……”云稚轻声道,“国破家亡,颠沛流离之后又遭人折辱,这样的经历寻常人根本无法忍受。可是她却偏偏能在李府忍辱负重过了多年,因为她有了你啊。”

眼看着李缄慢慢睁大了眼睛,云稚声音愈发温和:“你那时候年纪小,关于娘亲的记忆都是模糊的,她作为一个成人,却能清楚地记住和你相依为命的每一日。

过往是有许多苦楚,李府的日子也着实不好过,却因为有你的存在而觉得也不是真的没法忍受。”

李缄觉得眼底隐隐发酸。

明明自己从来都不是个多愁善感优柔寡断又或者软弱不堪的人,在云稚面前却好像变得特别容易感怀。

可能是因为这人实在是太了解自己了,只用只言片语就能化解开多年的心结。

“我知道了……”李缄点了点头,唇边漾出笑意,拉过云稚的手看向面前的墓碑,“现在您放心了吧,我现在确实过得不错。”

他们在坟前待了有一会,并没说太多话,直到香烛燃得差不多了,到了离开的时候,云稚勾了勾李缄的手:“我们一起给娘磕个头吧。”

李缄转过头看他,交握的手紧了紧:“好……”

两个人跪在坟前,对着湛蓝的天空、苍茫的大地和算得上简陋的孤坟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

“我已经托了村长,等咱们走之后让他们抽空来坟前帮忙收拾一下,逢年过节再奉些祭品……”晨风微凉,云稚伸手替李缄拢了拢披风,“昨日我也给我爹去了信,等平州地界安顿下来,派些牢靠的人手过来接你娘亲的尸骨到幽州去和你爹合葬。”

“我……”李缄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这些都是为人子该做的事,云稚却已经先一步替他想到了。

“你可别说谢啊……”云稚抢先开了口,“刚我也给娘磕了头,便是我应该做的。而且我爹对乌将军颇为敬重,也会很愿意成全他们的身后事。”

“不说谢……”李缄拉过他的手,“只是觉得,要是前半生吃得苦是为了遇见你的话,那我心甘情愿。”

“你才多大,哪来的前半生……”云稚顺势把自己的手伸进李缄袖子里,“而且这才几天,就算是装也装的了吧,你怎么也得活到七老八十了看看我是不是还对你好然后再说这种话吧?”

李缄在袖子里轻轻地摩挲云稚的手指,眼带笑意:“好,那就等七老八十的时候再说。”

因着骑了马,一路沿着山间的小路回到村里也不过用了半个多时辰,时候还早,离晌午还有一阵,村里的青壮劳力都在地间,其他人大都汇聚在村口的晒谷场,一面打谷晒粮,一面闲聊。

因着这段时日分到挨家挨户的野味,云稚和李缄在村里愈发受欢迎,远远地走过来便有人打招呼,还有人拉着李缄的胳膊要他去家里拿早上才捡的鸡蛋。

李缄抬眼朝云稚看去,明明没有开口,云稚却看出了一点求助的意味——

他先前一贯待人疏离,现下虽然要比以前平和的多,却也还不是很愿意应付这样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