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巧,谢言岐亦有要事进宫面圣,便让奚平驾着车,和她们同行。他则打着马,走在车旁。
这些时日,大理寺调查案子,逐渐有了进展。
那个自称昭阳公主哥哥的男子,禁不住严刑拷打,终是松动,吐露不少事情。
桩桩件件,皆是涉及到初沅。
甚至,牵连甚广。
是以,谢言岐必须要面见圣人,方能做下决断。
进宫以后,因着去向不同。谢夫人和蔺兰便径直往谢贵妃的宫殿而去,谢言岐稍作整顿,转道去往金銮殿。
不巧的是,圣人并不在此。
留守金銮殿的宫婢道:“今日午后不久,陛下召见翰林院的苏待诏,往太液池那边去了。”
苏待诏,指的便是苏承泽。
他一个翰林院待诏,究竟能有何要事,值得圣人单独面见?
谢言岐思索片刻,忽而凉凉一笑,带着几分嗤嘲的意味。
——想来,又是为着她的婚事。
他当即摆手,示意引路的那个小宦官继续走,带他去太液池。
他倒要看看,这个苏承泽能有哪里好?
……
眼下正值午后未时,烈阳当空,酷暑炎炎。
聒噪的蝉鸣穿过茂林,此起彼伏地回响在接天莲叶之间。
一众宦官撑起华盖,随行于圣人左右。另有两名宫婢掌扇,不时挥动扇柄送风。
圣人就在他们的簇拥之下,背着手,慢步走在太液池水岸的青石小道上。
“苏卿,听说你今年加冠,婚事可有着落了?”圣人说着,便含笑侧目,打量着身旁的青年。
顾及礼数,苏承泽慢半步行于圣人旁侧,始终低垂着眉眼,不敢冒犯天颜。
闻言,他不由得怔住,心潮于瞬息间起伏。
虽说他是今年的新科状元,但如今,他不过是翰林院的一个待诏,因着词学出众,才居于其内以备皇帝询访。说到底,就是和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起,各以其技求得陛下一欢,并无实权。[注1]
又何来的脸面,可以引得圣人垂询,关心他的婚事?
恍惚之际,苏承泽又记起,那日暴雨突如其来,他在芙蓉园遇见的昭阳公主——她将几缕青丝别至耳后,抬首朝他望来,澄澈的瞳眸浮现笑意,登时顾盼生辉。
他曾从同窗那里听说过,这些时日,帝后都在想法子给她择婿。
如今,圣人此般垂询,莫不是……
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念头浮现脑海,苏承泽的心跳霎时错漏半拍,颇有些诚惶诚恐。
他嘴唇翕动,怔忡须臾方才应道:“回陛下的话,臣的家中……尚未给臣定亲。”
圣人满意地点点头,“那你现在可有心仪之人?”
苏承泽答道:“臣怕失言,冲撞陛下。”
他这话,倒是让圣人眉头一挑,有些许不解,“哦?苏卿何出此言?”
苏承泽犹疑再三,终是屏息凝神,下意识地垂首愈低,作出更为恭敬的姿态,一字一句,答得郑重,“臣,许是心仪陛下的金枝玉叶,昭阳公主。”
……
圣人他们所在的地方,距离池中央的水榭,不过一丈之远。
再加上周遭阒寂。
清风徐来,吹皱一池碧水,泛起波光粼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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