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倏地睁开眼睛。
初沅也在看着他,瞳眸蒙着一层迷离泪雾,眼神却清醒,透着刺痛人心的淡淡悲切。
原来,他记得的,就只是这事吗?
尽管谢言岐的眼前重影幢幢,一阵清晰,一阵模糊。但还是为她眸中的泪光,心脏紧缩,骤然怔住。
熟悉的绞痛再次上涌,从心口处,蔓延至四肢百骸。
谢言岐已经说不清,那股浓郁的血腥味,究竟是喉间涌来,还是因为,她咬破下唇的伤口。
恍惚之际,初沅推开他,光着两条纤细笔直的月退跣足下榻。她一件一件地捡起,地上散落的衣裳,颤抖着指尖穿戴。
一时间,他们好像又回到扬州刺史府那间密室。
——那时,他也是这般旁观着她穿衣的动作。
只不过如今,境遇、情势,大不相同。
这回,是她先清醒。
过往和现实拉扯着,谢言岐头痛欲裂,耐着心口的绞痛、炽烈的药性,起身抱起蹲在地上的小姑娘,放在榻上,动手给她更衣。
初沅没再推拒。
长公主给的,仍旧是男子的袍衫。
末了,她衣衫齐整,坐在榻边;他仍旧是随意披着件外袍,肌理紧实的月匈膛大敞,半跪在她身前,仰首看着她。
初沅拉过他的手,细指轻拨他的黑玉戒,慢声问道:“那天晚上,你也是这样,给我换的衣裳吗?”
第九十五章
他的手生得极为好看, 掌骨分明指节修长,匀称蕴着力量。
润泽的黑玉戒套在他手上,浓重深沉的色泽, 愈发衬得他肤色干净,指骨玉琢般的精致。
适才, 就是他的着双手, 依次帮她穿好小衣、里衣、素绢袴……最后,极为耐心地,为她系上腰间的绸带。他的指尖带着灼烫, 扳指却微凉, 若即若离地和她凝肌相触,所过之处, 带起的,无不是阵阵难以自持的颤栗酥麻。
从始至终, 他的动作都不紧不慢, 透着一股从容自若。
对比他之前,意.乱.情.迷、谷欠求失控的模样,完全是判若两人。
初沅坐在美人榻上,轻攥着他佩戴黑玉戒的拇指, 借着此刻居高临下的优势,微垂着睫羽,敛眸睥着半蹲于跟前的男人, 审视着。
等待着。
他向来是桀骜不恭、意气风发的模样, 如今, 却是单膝跪着脚踏, 为她而臣服。
长久的四目相对, 初沅也终于正面看清他下唇留存的伤口——
隐约渗出的血珠尚未干涸, 将坠未坠地在他唇上晕开一抹殷红。刺目的红,衬着他偏于白皙的肤色、天生风.流的骨相,徒添妖异。
似乎还有那么几分,几近破碎的悱恻。
是方才,被她咬破的。
初沅愣怔瞧着他唇上的那道口子,霎时间,歉疚的情绪,混杂着对他的嗔怒、纠缠中徒生的苦闷……纷乱涌进心口,泛起鼻尖的酸涩。
眼见得她眸中又是盈盈流转的泪光,谢言岐的心口更痛。
他喉结微动,咽下喉间翻涌的腥甜,半垂眼帘,看着他们紧握在一起的手。
她柔荑细白,轻轻握着他的拇指,葱白的细指有意无意地摩挲着那枚黑玉戒。两只手相贴,她玉手娇.小,他指节修长,分明是如此悬殊的对比,却让他,难以挣脱。
而色泽浓稠的黑玉戒,就隔在他们的两只手之间,泾渭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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