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大人既然已经猜到了,又何必再追问我?”陆无惜四两拨千斤,又把话题抛回去。
卫梓怡不齿,嗤道:“故弄玄虚。”
她心里只有个模模糊糊的猜测,没有实证,所以做不得准,陆无惜跟她打太极,谁也不知道对方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卫梓怡没再往下追问,枕在陆无惜腿上,随着马车摇晃,渐渐感到困倦,没一会儿,竟然真的睡着了。
陆无惜心里装着事,等回过神,发现马车中安静下来,低头就瞧见卫梓怡一张平静温和的睡脸。
许是倦了,卫梓怡睡得有些沉,平日里板肃的眉目舒展开,神态恬静,棱角和锋芒都消失不见,褪去一身戾气,倒显出两分憨态。
她换下了内卫府的黑甲,身上只着寻常布衣,脆弱的脖颈从略略松散的衣领伸出来,在这么近的距离,毫不设防地展露于陆无惜眼前。
卫梓怡呼吸长而平缓,胸口有节奏地轻轻起伏,陆无惜的神情也放松下来,她沉默地注视着卫梓怡的睡颜,不觉间,手抬起来,指背轻触卫梓怡的脸。
记忆中,也有一个和野狗抢食的孩子。
小姑娘约摸八九岁,有一双饿狼似的眼睛,陆无惜救了她,给她送去浓稠的米粥,她却不知感恩,狼吞虎咽喝完粥,跳下床说走就走。
那股子凶狠、毒辣、专横,倒是每一条都和眼前熟睡的女人对得上。
她早该想到的,陆无惜蓦地笑起来,倘使那白眼狼真是卫梓怡,还真是一段阴差阳错的孽缘,绕了一大圈,又回到原点。
如是她早知道……
她摇了摇头,即便她早知道,她也还是会这样做。
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一天,她受了凉,咳得厉害,父亲带她去医馆看病,她不小心听到了大夫和父亲的谈话。
大夫说她先天肺气不足,即便用药仔细养着,也难以活过三十岁。
三十岁对她而言还太遥远,她心中没有明确的概念,也不懂死亡到底意味着什么,所以对大夫给出的结论她并不在意。
从医馆出来,她被一个横冲直撞的小乞丐撞倒。
那孩子眼中充满了对生的渴望,哪怕被逼到绝境,哪怕要和野狗抢食腐肉,她也竭尽所能地活下去。
只要给她一碗粥,就能救她的命,她的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但自己的人生,却已经拟好了结局。
那时,她也曾不甘心。
但这么多年过来,她逐渐看惯了生死,也被磨平了棱角,对日渐临近的终点不再抱有畏惧之心,心平气和地接受了属于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