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芥接了过去,盘腿坐在地上,写了长长一封信。
一面写,一面涌泪。
泪水滴落于纸上,染了墨,又化开来。
停笔,吹干,李芥把信交给林繁。
林繁与秦鸾再次行礼,往外走去。
他们的身后,是李芥的嚎啕大哭。
哭声悲戚,如风萧萧,秦鸾听得都心有戚戚,更何况李芥自身。
信仰的崩塌就是如此了。
曾经坚定不移的一切,如今却“一文不值”,仿佛那些为之奋斗的日夜,都成了笑话。
可是,人还活着,就必须继续走。
一身血淋淋的站起来,笑话是别人的,而人要对得起的,始终是自己。
林繁与秦鸾回到大帐中。
他把李芥的劝降信,交给永宁侯过目。
听说了这一消息,冯仲息,冯仲与刘贲急急赶来,捧信阅读。
李芥的这封信很长。
他的字也大,因而足足有十几张纸。
信中,他追忆了早些年与志同道合的友人们一块习武、练兵的经历,细数他经历过的战事,重点说了玉沙口大败。
什么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他算是体会到了,败,是情理之中的事。
被俘之后,他便在等待着,等来的确是鸣沙关失守的消息。
更让他痛心的是,朝中那一团乱象。
西州固然难攻,但周人下定决心要攻克到底,哪怕是长时间的围城,他们也不会放弃这十几年后、仅有的一次破城的机会。
偏大凉朝中人心涣散,西州固守,亦会走到矢尽援绝的那日。
倒不如投降开城,免得百姓受此苦难。
冯仲看完,长长叹了一口气。
什么是字字泣血,这就是了。
被泪水润开的墨点,何尝不是心里滴的血。
能把李芥这样忠勇仁义的汉子逼到助敌军劝降,可见他心中伤痕。
西凉的皇帝和那些佞臣,真是不干人事啊!
思及此处,冯仲悄悄看了眼永宁侯,又看了眼林繁,迅速把视线收了回来。
那封圣旨……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冯仲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
“希望那余柏,能明白李芥这封信中的苦衷与心情,”冯仲道,“早开城门。”
毕竟,再是易守难攻,城池始终是城池,城中会有许多百姓。
人活着,要吃饭,要喝水。
大周若不计较得失,一心只吞西州城,反正西凉没有救援的意思,光围城断水,就能把一城都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