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光阁内,临近竹林的那扇窗依旧亮着烛火,叫人想起“闲敲棋子落灯花”之类的句子。少庄主沈沉今日一天都待在屋里。他复明不久的眼睛受不了雪光,只好誊抄一些平心静气的经文,却觉得越抄越心烦意乱,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就在这时,窗户被人“笃笃”叩了两下。
还没扣第三下,他便猛地起身,将窗“擦”地一声打开,伸手把外头的人拽了进来。
钟晚“哎呦”一声,肩头尽是落雪,似乎在外头等了很久。沈沉竟有些没来由地愠怒,道:“为什么不进来?”
那人眉眼弯弯,笑道:“太久没来,都有些不认得路了。”
他这句话无疑是在搪塞,但沈沉也不戳穿,只是就着他淡淡道:“你也知道许久没来了。”
钟晚笑笑,讨好般摇了摇他的胳膊:“莫要生气,今天是和你来说要紧事的。”
沈沉这才放开他,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茶水上的热气袅袅,升腾在半空,但钟晚迟迟不接,只是透过白雾,与他久久对视着。
他的身影在白雾后变得模糊、扭曲,仿佛刮一阵风就能吹走。
沈沉突然生出与先前一样的不安。
直到热气渐渐散去,钟晚的面容又逐渐变得清晰,依旧是那双漆黑狭长的凤目,秾丽得有些过分的相貌,无不张扬。他将茶杯轻轻一推,轻声道:“沈沉,我此番前来,是与你告别的。”
沈沉只觉得耳边“嗡”地一响,明明数月之前,他们在平江夜宴上并肩而坐谈心,还近在眼前,怎么突然之间,这人就要一走了之?
他向来以少年老成为人称赞,此时却不由得方寸大乱,伸手去拽钟晚的衣袖,不顾滚烫的茶水被“哐啷”一声打翻,尽数泼在自己单薄的寝衣上:“为什么?”
钟晚手忙脚乱地帮他去擦袖口,却被他一把拂开,逼问道:“为什么要走?”
除了万方元,甚少有人用这等语气与钟晚说过话,但他也不恼怒,反倒觉得心虚,磕磕绊绊地撒谎道:“我就去几个月,等我写信给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