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沅落足的那一刻,他也往前迈了一步,分毫不差地盖住了沈沅的足音,因此程妙彤和罗杉只看到钟晚和蒋初阳两人从暗处缓缓走出。
蒋初阳被万花蜂蛰了肩膀,不过三四个吐息间毒性已经蔓延开来。而他却浑然不觉一般,粗重地喘息着,握紧手中的剑,向程妙彤走去。
他一步步走着,满头黑发却逐渐变得花白,脊背愈发佝偻,露出的脖颈上开始爬上皱纹。等到他走到程妙彤面前,已是一个老人无疑。
钟晚之前就猜测他练了与程妙彤一样的驻颜之术,果然,程妙彤见到这样匪夷所思的苍老之态,竟丝毫不惊讶,反而冷冷笑道:“她倒是好,还把这门功夫给你学了。”
蒋初阳开口, 声音已经变得十分粗哑:“不是师姐给我学的。”
程妙彤嗤笑了一声,并不相信:“蒋师叔,多年过去,你怎么连一只小小的万花蜂都避不开了?难道,你是故意叫它蛰你,好叫我们发现你和你身后那位时晔公子?怎的,你也知道你打不过我,想逼迫时晔出手不是?”
蒋初阳缓缓摇了摇头,道:“我叫它蛰我,是因为有一样东西,只有我使不出一招半式天山武功的时候,我才能用得了它。”
程妙彤不由大惊失色:“你自废了天山功法?”
蒋初阳不言,只是“当”地将握了多时的剑丢在地上,那柄银光闪闪的长剑落入水坑,渐渐地往下沉,触了底,贴在母虫窟腥臭的地面上。
紧接着,他从怀中取出了一条古朴却结实的长鞭,鞭柄雕刻华丽无比,正是他在七巧密道中,穿过程妙彤胸口,叫她如同得了失心疯一般神志不清的那一条。
只听“哐啷”一声,桌上的杂物已经被程妙彤的水袖甩了一地。程妙彤五指紧握桌角,力气大到几乎要将桌子捏碎,脸上已经是滔天的恨意。罗杉猛地抓住程妙彤的手臂,低声道:“师父,记着宋公子……”
宋夜南还在某个地方,等着被练成离字本的她“唤醒”。
程妙彤这才稍稍回过一些理智,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道:“早知道空青把这个也给你了,当时我就该杀了你,蒋初阳。”
蒋初阳抚摸着那柄长鞭,仿佛在抚摸什么无价之宝:“那么,今日我就与你来做一个了断。”
在母虫窟的阴冷荧光中,程妙彤从腰间抽出那条翠色玲珑的“竹叶青”,偏头一笑:“好啊,你就替空青,与我做一个了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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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晚这一头惊心动魄,一触即发,沈沉那一头却是出乎意料地平静。他与明玄都是稳重之人,平日里不喜不怒,这种时候更是可靠得仿佛两根顶天立地的柱子。
照理来说,贺枚躲在这样两个大能的后头,应该高枕无忧才是。但他一旦逃过万花蜂,心中那道倩丽的女子剪影又开始模模糊糊地浮现。每拐过一个弯口,他便又是心焦,又是不安,生怕罗杉就出现在他们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