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初弦以为他说谎,怫然不悦。
他软语央求道,“不敢欺瞒你,我确实没有。我也不知父母是谁,从记忆里就是一个人过活。你若是喜欢,就给我取个名字吧,我以后都叫这个。”
温初弦沉吟半晌,失落地说,“我一时想不到。”
她想给他起一个讽刺他人格、却又不失寓意的名字。
谢灵玄淡笑道,“书到用时方恨少,还不是你年少时不肯好好读书。”
温初弦辩道,“这跟读书却也没什么干系。”
她痴痴摸他英挺的五官,感受着他皮囊下的骨相,“……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和别人长得一模一样?是天生长成这样吗?”
他坦诚说,“不是的。”
阖了阖眼睛,仿佛对她无所保留。
“世间有奇术,人的外貌、声音,都是可以通过某种手段割肉断骨,从而达到改变的目的的。”
“那你为了什么?”
温初弦这么深问确实有套近蛊惑的嫌疑,可她却不会用这些话来做什么,就只是心中一直迷惑好奇,所以有此一问。
谢灵玄被她蛊惑。
他神色稍显旷远,重复道,“……为了什么?”
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
为了什么,自是为了荣华富贵,风花雪月,问这世间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人群,有谁不是为了这八字?
可事到如今,某些细节又发生了点改变,比如风花雪月要放在荣华富贵前面,荣华富贵变得可有可无,又比如风花雪月特指温初弦,任别的女子再美,却也无法再入他的眼。
温初弦见他凝然,大概也猜到了他的答案。
“那你想当皇帝吗?”
这话问得大逆不道,若被外人听了去可了不得。
但话赶话,既问到这儿了,她脱口就说出来了。
谢灵玄失笑道,“不至于吧。”
他是个很随性的人,没那么多远大的志向,宏伟的目标。当皇帝说得简单,实际做起来是多累的事情啊。
“你之前说想和我归隐……虽然只是为了骗我的,但如果你现在还愿意的话,我还是在等着你的。”
温初弦的心蓦然咚咚了一下。
她怔怔扬眸去看他,愕然不笑,秀美的眼眶轮廓也在颤,像是泪水说话间就要涌出来了。
他如羽毛般轻吻了下她的眼皮,她的眼皮随之闭上,吻中摇漾深情。
她喉咙干涩,差一点点就说出“我还愿意”四字了。
不是想骗他,也不是因为爱情而感动,完全就是鬼使神差,仿佛他说什么或者去哪里她都想迎合似的,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天长地久地这样肌肤相亲下去。
可是他从前害过她的那些事,浮在心中难以忘怀。
她艰难在他的温柔乡里挣扎着,竭力使自己不堕落,维持清醒……却不知这清醒还能维持多久。
没得到她的答复,谢灵玄也不着急逼她。
这次他们在一块,估计以后就不会分开了吧,他们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厮守,不必急于这一时。
·
翌日天不亮温初弦就自然醒了,只因每日清晨谢子诀都催促她去给长公主请安、陪长公主用饭,连着一个多月来,她已经养成习惯了。
她醒得早,谢灵玄却醒得比她更早。
他已然穿戴齐整,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帮她穿好了衣裙,拢罢了头发,谢灵玄说,“本想与你到外面用一顿早膳,却不想今日还要去大理寺一趟,实在走不开身,只得改日了。娘子便先凑合凑合,在水云居自叫些喜欢的吃食吧。”
温初弦调侃道,“这些日我都去婆婆那处吃,用的都是清水白粥。如今能在自己院子里吃可太舒服了,吃什么都是美味。”
顿一顿,又严肃说,“你去大理寺,能不能带着我?我要见玄哥哥,只有见他真的安然无恙,我才能放心,否则你休想和我在一起……”
谢灵玄老大不快,捏着她的下颌,“再敢叫一声玄哥哥,我真把他脑袋卸下来。”
温初弦悚然畏惧,讪讪摇摇头。
“不,不敢。我说错了。”
他这才去了怒火,平淡说,“去就去吧,有什么所谓,用不着这么威胁我。”
温初弦回嗔作喜,挽住他的手臂,柔柔道,“谢谢夫君。”
她当然知道眼前这个人害了玄哥哥,她却还这般和他苟且,真称得上一对恶夫恶妇。
她现在如在泥淖里挣扎,既挣扎不出来,就只得与他同流合污。
谢灵玄微有怃然,二喜过来,给他端上一碗汤药,是治他背上伤口的。他被她刺下的伤口一直没好利索,时不时就咳嗽,这些时日他一直饮着药。
水云居的总管已被重新换回了二喜,至于三旺,八成已被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