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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门之后,温初弦便是谢家妇了,每日能活动的范围也就是垂花门内的那几间庭院。
从前她总是羡慕谢府的雕廊画栋,做梦都想踏进这里,不想真一深陷其中反倒向往墙外的生活。悔不当初,真是悔不当初。
她既存了要争夺管家权的心思,处事便不像前几日那般懒散。每日晨昏定省,都是按时地去,服侍长公主,陪伴长辈,无不敬顺。
长公主原不是刁钻刻薄之人,见温初弦有孝顺之意,对她的态度也缓和了些。
只是温芷沅实在太会人情和世故那一套了,常常抢了温初弦的话去,长公主更愿意和温芷沅说话。
温芷沅和温初弦暗暗较着劲儿,谁都觉得目前对方更占优势。
因温初弦刚嫁过来,水云居暂时是黛青和崔妈妈服侍她。
崔妈妈在谢府做了一辈子事了,忠心稳重,自不必说。黛青原是谢灵玄的通房,年轻貌美,服侍温初弦怀着别的目的,总是或暗或明地求温初弦给妾室名分。
温初弦一概都婉拒了。倒不是她善妒舍不得谢灵玄,若要给谢灵玄择妾,她早就有了一个人选,云渺。
云渺还被她放在娘家里,等需要的时候再叫过来。
云渺比黛青的心机浅些,且又感激她的救命之恩,将来必会对她忠心。黛青则自我的小心思太多,她并不能驾驭。
黛青只道温初弦心胸狭窄,容不下妾室。心有不甘,质问了一句,“夫人,您真要如此绝情么?”
眼睛通红,语声沉重。
温初弦无动无衷。
要是从前的她,或许还会悲天悯人地滥善。
可谢灵玄一次又一次地将她折磨,早就把她的心磨得冷如铁石了。
黛青怀着暗恨,希望全部落空。
实在没想到温家那个唯唯诺诺的庶女,嫁到了谢府竟变得如此善妒专横,也当真是真人知面不知心。
从前温初弦巴巴在公子面前讨可怜的时候,还不是自己帮她送这送那,暗地里助了她多少,如今她却连一个妾室都舍不得给自己,也真是卸磨杀驴的忘恩负义之人。
黛青捏了捏拳头,忽然想起温初弦房里的那些药丸。
既然温初弦先无情,那就别怪旁人无义了。
……
公爷的寿辰一日近似一日,因温初弦讨了长公主的喜欢,长公主多少放了一些管家权给她,叫她在旁边辅佐温芷沅,跟着学。
温芷沅除了送一枚金鱼钩给谢公爷外,还绣了一幅子孙万寿图,明艳绚烂,很是精心。
温初弦也想绣个东西送与谢公爷,苦于时日太短,来不及做到温芷沅那样了,便退而求其次绣了一件纱袍,上面同样蕴含了吉祥福寿之图样,预备寿日当着长公主的面送给谢公爷。
其实谢公爷是个随和的人,送什么都会喜欢,怕只怕长公主挑刺儿。
温初弦恍然想起,她那玄哥哥就随了谢公爷的性子,逆来顺受,脾气好得近乎软弱。他堂堂当朝右相,但凡会耍点心机,又岂会沦落到落水遇害、为他人所替身的下场……?
几日来,温初弦除了晚上相伴谢灵玄,白日里几乎一直在赶工刺绣,绣得眼都花了。
午间用膳时,刚要拿起筷子,却听得腕管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酸痛不已,原是连手腕也累坏了。
自打香料铺被烧后,她一直颓靡不振,还没有过这般抖擞的时候呢。
这管家之权,她必得从温芷沅手里夺过来,为了揭发谢灵玄的真面目,也是为了自救,更是为了救全哥儿。
公爷寿辰那日,谢府门口悬挂彩灯笼,分外喜庆。
谢家家大业大,虽只是一场族内小宴,算起来也有十余个人。除了双谢双温夫妇外,还有未出嫁的谢蕙儿,芳姨娘和谢兰儿,旁支的谢灵骐等等,再加之戏子乐工,仆役丫鬟,熙熙攘攘地热闹一大片。
子侄们轮流为谢公爷拜寿,献上贺礼。温芷沅献上子孙图和金鱼钩,温初弦趁机也将自己绣了多日的衫衣拿出来,送与谢公爷。
两个儿媳妇不好厚此薄彼,谢公爷只说两样宝贝都喜欢。
他捋须对长公主建议说,“乐康,以后家里的事你就别操心了。叫沅儿把管家钥匙分一半给弦儿,以后就让她们这些年轻人当家吧,你我该享清福了。”
长公主无奈摇头,宠溺地笑,“偏你会省心,那副死德性和二十年前一样。”
转头对温初弦说,“有他替你说话,以后你就和沅儿一起管家吧。还不快谢谢他。”
温初弦心喜,真情实感地说,“儿媳多谢公公。”
温芷沅脸色有点不豫,却还是轻声贺道,“恭喜初弦。”
继而谢灵骐为叔父献上两匹玉马,随即又和谢灵玉两人穿上彩衣,上演二十四孝中的老莱娱亲,引得阖府上下其乐融融。
谢灵玄早已拜过了寿,也送了寿礼,闲坐在一旁静水无波地瞧热闹。
温初弦回到他身边,他漫不经心地瞄了瞄她腰间那半串钥匙,“娘子今日可是出尽了风头。”
温初弦不知他说这话的意思,他是否因为她捞了一半的管家权而不满意?毕竟他之前断了她的所有后援,只想像提线木偶一样操控她,并不愿意她从长公主那里得到好处。
她解释道,“我闲居闺中,原是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才想跟着沅姊姊学管家的。夫君放心,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的。”
摘下腰间钥匙,欲给谢灵玄过目。
谢灵玄却兴致不高,接也不接,不近人情地说,“既然得了,就好好拿着吧。捂热了。”
他说话总是说一半留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