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臂骨节分明,像冰凉的玉,每一个细微的动作皆夹杂着缱绻的味道,无关深情,只是一晌贪欲。
温初弦艰难地掀开眼皮,随之怔住了。
他手臂上并没有任何伤疤。她那玄哥哥,曾为了替她挡谢灵玉的刀而受了伤,一条浅浅的疤痕在他右臂靠近手肘的地方。
而此刻,那个地方空空如也。
谢灵玉之前对她说过的话忽然梦魇般响起。
是什么样的恶疾,让人一夜之间性格大变,忘掉所有记忆?
世上根本就没有这种恶疾。一切都是障眼法罢了。
温初弦顿时溺死在深渊里,眼前的天光一丝都没了。
像是长久被困在一张密不透风的纸屋中,纸被捅破了。
感受到她的挣扎,谢灵玄放开她,拍了拍她的脸颊。
温初弦这才注意到,他手骨关节上布了一层茧。
她那玄哥哥,养尊处优,除了常年写字留下的笔茧外哪有什么茧子。
而他手上生茧的位置,恰恰是紧要部位,像是……持剑的。对她的随意一拍,那手劲儿自然而熟稔,浑像老练的屠夫。
谢灵玄,可是读了十几年圣贤书,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温初弦怔怔瞪大双眼,想要尽力看清眼前人。雨丝落在她的眼中,她眼睛瞪得越大,越能看得清楚这张与记忆中一般无二的脸。
除了双生子,世上怎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却在此时,谢灵玄正了正她的脸颊,“你在看什么?”
作者有话说:
害,挨了一天的糟心事,到了晚上发稿子和你们见面,忽然又感到好开心,这就是传说中的小确幸咩?
第12章 雨中吻(下)
谢灵玄察觉到了温初弦的异样,可他那半截手臂仍然明目张胆地露着,仿佛料定她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温初弦吞咽了下嗓子,求生的本能越过了其他所有情绪。
她那脆弱如瓷的脖颈,就在他手中。
轻轻一扭,便断了。
无论眼前这个人是不是谢灵玄,她此刻的生死都由他说了算。
她努力将心头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驱出去,两只柔荑握住了他掐着她的手,“你这么做就是为了报复我?”
谢灵玄嗤了声,一下一下地拂着她的头发,爱怜得紧,“这不是弦妹妹自己求的么?”
温初弦挺直脊背,“你想怎么样?”
谢灵玄平静地说,“那还得问弦妹妹想怎样。”
雨大了。温初弦抱紧双臂,冷得牙齿相击。
谢灵玄微有不怿,大发慈悲让她回到船篷里,随手脱下了一件外袍给她披。温初弦裹着衣衫,颓然盯向船板,暗暗藏匿自己的心思。
蚁舟船头狭小,船篷也没大多少。温初弦琉璃似的眸子闷然闭着,怃然失意,面颊被凉雨激得红酣酣的,像白茉莉上的一点红。
她檀口微抿,内敛地蜷缩身子,不与谢灵玄的目光对碰一眼。
他们本已是说不清道不出的情人关系,此刻独处,任何一个眼神一点动作都能引起不好的意味。
相比之下,谢灵玄显得闲情逸致得多。他无甚装模作样的情绪,一边淡啜冷茶,一边有一搭无一搭地点着温初弦青涩稚嫩的鼻尖。
姑娘安静老实地靠在他肩头,那姣好的面容,樱唇雪肤,皆被他玩弄在触手可及的股掌之中,稍稍一低头便可以吻到她的额头。
牛毛细雨,湖上起雾,远处近处的亭台楼阁皆隐没在沼沼雾气中。
他忽然捏了下她。
“唱个曲儿来听听。”
温初弦浑若没听见,一动不动。
谢灵玄沉沉道,“唱得好,便送你回去。”
温初弦深然盯了他一眼,开嗓,唱了支她娘亲常哼的歌儿。
她娘亲从前是风尘中人,这歌儿自然是取悦男人的。
谢灵玄品赏地闭起眼睛。缥缈的歌声传遍了湖边的两岸,仿佛山的棱角水的波纹都被软化了。
她直直唱了三遍,唱得喉咙干哑,他才伸手捂住她的嘴,给她灌了一口又冷又酽的茶。
温初弦羽睫轻颤,被那口茶呛得难受。她软在他怀中,硬着面孔,阴阳怪气地问,“玄哥哥还满意么。”
“弦妹妹唱什么都是天籁之音。”
谢灵玄拨弄她盈盈的眼波,启齿微笑,“其实凭弦妹妹这般好颜色,为扬州第一歌姬也不为过。要你这般倒贴于我这凡夫俗子,真是屈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