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曳雪醒过来的时候,室内天光已是晦暗,她眨了眨迷蒙的眼,坐起身来,锦被自身上滑落,露出如玉的光洁肌肤,上面盛开着点点红梅,艳丽无边。
她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并非天色晚了,而是帘幔被放了下来,把窗户都遮住了,白铜云纹炭盆里烧着旺旺的银丝炭,赵曳雪披衣而起,才下了地,便觉得双腿酸痛发软,险些跌坐下去。
好在地上铺满了厚厚的绒毯,赵曳雪轻轻抽了一口凉气,扶着床榻,缓了缓神,脚踝上的金锁链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她俯下身,轻轻拽了拽,依然纹丝不动。
显然北湛并不打算那么轻易会放过她。
赵曳雪怔忪良久,才直起身来,穿过了重重帘幔,绕过漆金曲木沉香柜架,四周霎时间明亮起来,她这才发现,这间屋子的窗很多,除了靠墙的书架以外,三面临窗,天光自薄薄的窗纸透进来,到处都亮堂堂的。
她甚至看见了一扇月形门,赵曳雪走过去,将门推开,一阵刺骨的寒风猛地灌进屋子,所有的帘幔都呼啦一下子被吹了起来,猎猎作响。
赵曳雪被冻得一个激灵,她下意识眯起眼,伸手挡了挡,感觉到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落在皮肤上,轻轻的,像被羽毛吻过,却沁凉入骨。
这是在小楼的二层,离地足有五六丈之高,楼台下种满了青竹,被雪压弯枝干,不堪重负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折断,赵曳雪浑身上下都冷透了,牙齿不由自主地打着战,她忍不住裹紧了外裳,向外望去,茫茫大雪,纷纷扬扬地坠落下来,像是要埋没了整个世界,天地宁静无比,没有一丝声音。
她极目远眺,能看见远处的民居楼阁,重重宫阙金顶,起伏的山峦青峰,俱是覆盖着皑皑的白雪,变得模糊不清,像一幅静默的水墨画。
赵曳雪慢慢地在门边坐下来,迎着那冰冷刺骨的寒风,怔怔地望着远方,不多时,她的眼眶和鼻尖都冻得通红,衬着雪白的肌肤,宛如染上了一抹艳色。
她满心都是茫然,不知为何自己会走到如今这一步,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呢?
或许在数年前的那个冬天,她不该去小镜湖畔,若没有遇上那个少年,没有送他手炉,没有和他说话,一切就都会不一样。
她会在长公主府里长大,做一个乖巧听话的棋子,嫁给一个陌生的男人做妻子,碌碌无为地终老,或许此生此世,她都不会对一个人心动,不会知道爱为何滋味。
但是一个人,倘若一辈子都没有吃过糖,不知道甜味是什么样的,那么他也就不会觉得药是苦的。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赵曳雪从来不知道,爱一个人会如此痛苦,她此生只尝到了一点点甜,余生却都是苦的。
娘亲说,人一辈子,有些错是绝不能犯的,她用了一生教给她这个道理,赵曳雪最后却仍旧重蹈了覆辙,想到这里,她便痛苦万分,这种痛甚至盖过了隐约的头痛,心里无可避免地生出自厌来,她紧紧地抱住了双膝,泪水才滚出眼眶,就变得沁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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