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玦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冷静一些:“不可能!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怎么从来没听说?”
“爆发时间不长,也就这一年半载,不关注的人大概的确不知道,不过早晚会传开的。”赵越道,“这里的人以前抽大烟,后来是用注射器直接毒品,艾滋病就是这么开始的。”
溃烂,治不好,传染。
程玦瞬间回忆起之前细碎的片段。
刚到水云湾时候刘大爷在小卖部里头隐约的聊天,放羊下山遇到的两个人讨论起的“传染,全身溃烂”,镇上想让他抽加了料的烟的青年,许野说的曾经见过的注射器。
这些之前散落在程玦记忆里的碎片,在这个瞬间,终于被拼凑完整。
“没有人管吗?”程玦觉得这简直匪夷所思,“这么多人都得了病……”
“吸毒已经在控制了,可是艾滋病控制不了。”赵越道,“大半个村子的人都得了艾滋病,你知道的,这病不光通过毒品传播,还有其他途径,没有办法的。刚开始的时候的确有医疗机构的人过来,让村里人验血,可是这里的人不愿意,双方起了冲突,一个患了艾滋病的村民抓伤了医生,后来就没人来了,这个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最重要的原因是,你根本不知道这里的人有多无知,他们不在乎自己得了病,也根本不懂什么是艾滋病毒。已经得了病的人继续吸毒,因为毒品可以缓解痛苦,还没得病的人和得了病的人接触,得病以后也跟着吸毒。有医院提供过救助,可是没有人愿意去治疗。”
“为什么不愿意去治?”程玦难以置信。
即使是绝症,能控制或者缓解一些也好。
“因为治不好。”赵越缓缓道:“所以,他们觉得,还不如继续吸毒来得舒服。”
程玦沉默地站着,大概是因为太过震惊,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越又露出那种悲悯的神情看着他:“这里只有毒品和艾滋病,你不该来这里的。”
程玦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那你为什么来?”
赵越抬眼看着绿树成荫炊烟缭绕的小山村,过了好一会才开口:“我以为救了他们的心,就能救他们的命,后来发现,我根本救不了他们的心。”
程玦坐在躺椅上,手里拿了本书。
正是傍晚,天边的夕阳绚烂多彩,茂密的树林在晚风里簌簌作响,整个水云湾在暮色里显得安静沉寂。
许野趴在一旁的小桌子上,咬着铅笔,小声道:“程玦?”
“恩?”程玦转头,“怎么了,哪儿看不懂?”
“没有看不懂啊。”许野晃了晃脑袋,睁大眼睛看着程玦,“你怎么啦,我叫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
“没事儿。”程玦低头翻了翻手里的书。
这几天他的确有些心不在焉。
赵越的话像是往他心里扔了颗炸弹,直接把他炸懵了。
水云湾虽然偏僻,落后,这里的人们也的确懒惰,无知,愚昧,可他觉得也就是这样了。
没想到,就这么一个小山村,竟然充斥着毒品和艾滋病。
而这些情况爷爷当年不可能不知道,他一定知道,但他又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一待就是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