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沁收回目光,满面宁和,“大伯父,您看我在这里,想吃什么便煮什么,想什么时候起便什么时候起,无拘无束,无牵无挂,竟是比哪里都好,您待我再好,终究不是自个儿的家,高兴便留着,不高兴便赶走,沁儿虽无志气,却也不想再看人脸色过活,还请您原谅侄女!”
崔沁扶着塌沿,颤颤巍巍跪了下去,欲朝崔棣行大礼,
“不可!”崔棣已面色胀红,双手伸出,微的颤抖,羞愧难当。
“你快别说这样的话,你嫁了慕月笙,将自个儿折腾成这般模样,落得个孤零零的下场,反倒是大伯我因你免遭灭门之祸,还因祸得福升了官,你若是独自在外,叫我于心何忍,我又如何面对你亡父英灵。”
崔棣说着,已老泪纵横,涕泪交加。
崔沁给他磕了一个头扶着宋婆子手臂起身,柔弱望着他笑,“大伯,当年是您将我接入府中,给了我栖身之地,又养了我一场,您对我够好了,我不肯跟您回去,不是因为大伯母,而是我不想再寄人篱下,那日子我过够了,得空我会去探望您,您请回吧。”
她心中虽感恩崔棣,可她不想再与崔家有任何瓜葛。
孤零零的,有孤零零的好处。
崔棣见她心意已决,说再多都是无用,不禁悲从中来,大恸落泪。
僵持了半晌,崔棣左右掏出一些体己银子,红着眼欲要递给崔沁,
却被崔沁笑着推回,“大伯父,沁儿有银子花。”
崔棣觑着她笑颜如花,暗作思量,眼下她刚和离,该是心灰意冷之时,且待时日,她心情开阔,再将她接回府中,以侄女品貌和他如今地位,为她择一佳婿不难。
离开之时,他执意留下一婆子给她看门护院,崔沁推却不得只能收下。
慕月笙至晚方归,从葛俊口中得知崔棣亲自去接,崔沁依然无动于衷,一时躁郁不堪。
遥想当初听说青梅竹马的师妹裴音,在继母蹉跎下几欲寻死,他二话不说想了那法子将她给救下。如今崔沁被崔家冷落排挤,一人孤身在外,他竟是想不出个半个法子来帮她。
他已经失去照应她的资格。
他丢了他的娇娇儿。
一股极致的无力和懊悔涌上心头,慕月笙几乎是撑在廊柱上,半晌透不过气来。
倘若她回了崔家,有人照看有人护着,他或许还能纾怀一二。
如今一人形单影只,若一叶浮萍,每每想起,慕月笙都恨不得去将她带回府中。
此念头在脑海中一闪,慕月笙撩眼望向半空,
半轮弯月高悬,清寂的月色驱散满院躁意,一只雀鸟打院角桂花树中跃起,扑腾两下如离箭消失在高空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