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璞忍不住感慨道:“想不到还能重现这一幕,海底结界很多年没有这样的人类婴儿出生了……上次我们养育人类婴儿,还是你来的时候。巴夭族人把你从陆地送来海底的时候,你也像他一样幼小而野蛮,喜欢吃生鱼肉,和海底结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巴璞,我一直有个困惑。”抱着怀里软软的婴儿,阿遥也放下了戒备,“为什么我一直和你们、和巴琅、和巴珊都不一样?我到底是什么?”
“坦白地说,我不知道。”巴璞很少承认这个世界上有自己不懂的事情,“我一直认为你也是鲨鱼,个头大一些的那种。但是看到你从海里浮起来的样子,我觉得个头大得有点多……”
“爷爷带我看过一幅壁画,在那片城市废墟里。当时我的年龄还很小,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自己是和那幅壁画里的鱼一样的。”隔着十几年的时光,隔着陆地和海洋,阿遥回忆起第一次见到深海壁画时的场景。
壁画刻在图书馆废墟,是最早来到海底结界的先贤所绘。线条奔放,画幅辽阔,几乎布满了石膏白的穹顶。那里画着一只从天而将的巨鱼,展开的翅膀覆盖了整片海洋。画里的人渺小如豆,簇拥在它的翅膀上,随它入海。
“天地碎裂为四极,人们纷纷逃向极高、极深、极寒、极炎之处……有巨鱼御风而至,忽而入海。”啃着小饼干的海公子,若无其事地接话道,“是鲲。”
见巴璞和阿遥都惊讶地望着自己,海公子弹了个响指,“这就是家父多年的研究,我不过是背过了几句而已。”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巴璞兴奋道,“你肯定也是海底族的后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令尊也是我们海底族的一员。”
巴璞分析得头头是道、唾沫横飞,从海公子的姓名、到海公子父亲的研究,再到梅朵女士的奇异行径,越说越觉得自己参破了某个惊人的秘密。
“不可能。”海公子向嘴里塞着饼干。
“为什么?”巴璞说,“你要相信科学……”
“因为我爸其实是淹死的。”海公子被饼干呛到了,大喝几口可乐,继续补充,“还是钓鱼淹死的……”
“那,那令堂很有可能是人鱼。人鱼和人类通婚生子的传闻自古就有,再加上像令堂这样聪颖又美丽的女士,在人类中并不多见。”巴璞还不放弃希望,殷殷追问。
唐灵和鹿记者大声咳嗽起来,以示不满。
“我妈一辈子没游过泳,她讨厌大海、讨厌河水、讨厌一切流动的液体。”海公子摊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窗外的雨停了,精疲力尽的巴璞也终于放弃了。
婴儿在阿遥怀中沉沉睡去,阿遥盯着他小小的脸,在上面寻找巴琅的影子。而海缸中的巴琅也安静了,灰蓝色的眼睛看着外面的一大一小,似乎在回忆自己当年也曾这样彻夜拥抱过一名来自异域的人类婴儿。
4.
门铃响起来,保姆告诉海公子,有客人来访。
海公子得意地挑着眉毛,对唐灵说:“嘿,我就说吧,我妈不可能真的走掉。她一天不监控我就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