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季扬,我们还能再去瞧街上的先生画画儿吗?”
“还能再去捉蝴蝶吗?”
她问得怯生生,小小的孩子甚至不知外头发生了怎样的波澜。
于是他下定决心不死了。
当个逃兵又如何。
她活着就好了。
她活着,月亮才不会崩塌,他的世界便还有希望。
于是他又一次做了逃兵,即便他觉得蒋将军很伟大,但他仍要护着她去看更好的天地。
于是他安慰道:“我们自是如此想的,但你想想军营之中如此言论整肃已久,自然大多数人、包括将军们都是这样想的,因此我们不要说。”
“不要和任何人说真话。去了那边,仍然如此。我是做一切决定的兄长,你是什么都不懂只懂得跟着我的幼弟。他人有骂名,皆由我来承受,与你无关。”
南央却扑哧一声笑了。
“如此,我便要如何称呼你?哥哥?唔,从小到大都没对你这般礼貌过!倒叫你占了便宜。”
苏季扬的耳根微微红了些,却不露声色,只是依然忧虑道:“此后还需多有委屈,郡主要多多包涵了。”
南央听这称呼,虽知是开玩笑,他们之间已经许久再无这称呼了,但仍恍然间忆起当年往事,喟叹道:“若南国还在,咱们也该成亲了吧。”
苏季扬的耳根越发红,但却俯身叹气,深感惆怅,胸前的伤也觉得越发疼了些,心口似有块大石头般压着,心绪难平。
若他还是那个举世无双的公子,父母皆名流贵族,自己也是钦点着准备做大将军的青年才俊,他才敢奢望他的月亮长伴左右。
如今他才明白,原来跌入凡尘的生活是那样窘迫、那样艰难。
原来即便如他,读了万卷的书,皆是纸上谈兵。扔进兵荒马乱的小镇上,饭都吃不饱,连着饿几天都会眼冒金星,多日不沾荤腥,见到那从前嫌弃绝口不吃的油腻肥肉,都觉得渴望得发狂。
这样他,布衣落魄,衣食堪忧,无奈到只能让他一尘不染的郡主穿成这样,在军队里跟着他讨生活,周遭全是说话不离脏字、五大三粗、浑身臭烘烘的士兵。
这样的世界,他可以接受,可他的郡主从小生活在钟鸣鼎食之家,往来家中皆是贵族名流,这样的世界离她所应属的文明相去甚远,这让他发疯般感到折磨,让他发疯般的愧疚。
他恨不得自己身死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如何才能将圣洁无瑕的明月小心翼翼地重新捧上神坛呀。
怎么敢再奢求她童言无忌般的“成亲”呢?
于是他不敢言语。
小小的人儿轻轻嗔怪一句,“哼,你不想跟我成亲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