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季扬深情微微松懈了下来,他点点头,微叹道:“近些日子来,我时常感到疲倦,如今,更有许多事情让我感到力不从心。今日见你,竟十分投机,想你平日所思所想所为,也不大受人喜爱。如此刚好,我有意收你作徒,对外言跟随我行天下占卜之事,你可愿意?”
谢之遥愣了愣,遂开怀大笑,答:“求之不得。”
外面天色渐晚,仆人战战兢兢进来点燃了油灯,火苗倏忽燃起、跃动。
南央鼓着腮帮子,劝诫道:“谢小先生呀,我倒有一句话劝你。如今跟着我们苏大人,如果是真心实意,那你就得明白,接下来的路你不好走,苏大人从前独来独往,全天下人虽都想攀附于他,但他不近人,因此人人都一样。”
“如今你若应了这桩师徒之事,你与其他人便有不同。无论你因自己的能力有何进益,旁人都会说这是你攀附所得。即便你哪日高官厚禄贵爵,也有无数人视你为眼中钉。你的父兄在朝为官,一定对苏大人早已恨之入骨。如今你站在他的身身边,则要无端承受无数的恶意,你可能受得起?”
谢之遥摇头,目色坚定:“小生此生从来都按自己的心意活着,从不仰仗他人的评价。即便父兄,也一样,这是小生自己的选择,有何后果都承受着。”
“好,我姑且认为你说的是真的。”南央走近一步,咄咄逼人,颇带有一股小太监行事的恐吓风格,“若你所言为虚,你接近我们家苏大人的目的就是为了了解他,找出他的弱点,扳倒他。那我就劝你赶紧哪儿来儿的回哪儿去。”
“有我在他的身边,你永远不可能成为他身边的第一红人,因为第一红人一定是我。有我在,你不可能知道他最关键的秘密,你也不可能希冀有朝一日在他背后捅刀子。因为你第一个先捅到的一定是我。我是宫里来的,如今你也知道了,什么手段我都是使过的,你若对苏大人存有坏心,你会有多惨,不需要我过多言明。”
苏季扬微微有些动容,这番话对他来说再幼稚不过,谢之遥也忍俊不禁笑了笑。如一只小猫凶神恶煞地挡在主子面前,对外人亮爪子。
可是这么些年,那么多人从他身边经过,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没有一天他是能够放下戒备的。即使在今天以前,甚至几个时辰前,他依然对这个在雨夜宫中杀戮中执意跟着他走的小太监不时出现防备,此时却真觉得鼻头有些酸。
谢之遥依旧坚定,就这样行了师徒之礼,转身告辞。
苏季扬知道这件事情很快,会有很多人知道,他本来也不打算瞒着谁。
今日一行,已经有些重大的决定在他心中生根发芽,他也是人,会有累的一天。
入了夜,瞧这南央乖巧坐在凳子上,安安静静地吃完了饭,如小猫一样拱在他的怀中,不要脸面地提出:“苏大人,你的帐子好漂亮,绣着美丽修长的仙鹤。”
他不言,瞧这小太监还能不要脸到何种程度。
南央又拱,小脸从他的怀里仰着露出来,一脸的天真无邪,“苏大人,你的被子好软好暖和,我住的那个相比简直就是柴房。即便在宫里这么多年,我也从来未盖过那么软、那么香的被子……”
苏季扬嘴角扬起得意的微笑,但仍克制着,又夹了菜,缓缓嚼着。
“苏大人……”
一只小手猛不丁从他的袖口伸了进来,微微有些冰凉,他的胳膊一阵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