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沉默了许久,才恋恋不舍地从自己的书桌上拿出一副画卷,迟疑了好久才叹着气将画卷冷冷扔在苏季扬面前的地上。
画卷随即展开,豆蔻芳华的少女红裙摇曳,站在一树海棠花下。是三年前的央央。
“南遥告诉我,她是南府从戏班子捡来的,往后若选她进宫,翻出戏班子的往事,便可以用轻贱女来攀权贵之名打压南将军。”皇上负手,惋惜地看着这幅画卷,继续道:“不知怎的,朕也很迷恋这道身影,不知从哪里见过……直到你出现的那天,才知道,原来央央是从前秦相的小女儿,幼时我也曾在母亲殿里见过她,大约也一同牵着手在这宫中玩耍过。”
“苏季扬,朕真的好不甘心……要让给你啊。”皇上叹气归叹气,终究是将目光从画卷移开。
苏季扬不卑不亢抬起头,波澜不惊道:“皇上,这一生,我让给您的东西已经太多了。别的我全无奢求,甚至一心做你的手下的棋子。唯有央央,是我此生唯一不可想让的,求皇上成全。”
皇上颔首,问道:“那你以后,准备去何处?”
苏季扬终于用手擦去脸上的一丝血污,伤怀道:“我会永远活在暗中,遥遥地看着她,守护她。”
皇上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我若是你,我不会这样随便放手。”
“所以皇上有了皇位,而我……只能做一个卑微的蝼蚁。”
皇上咬了牙,痛心疾首道:“若不是……若不是你我兄弟二人身份难堪,朕不会放着你不管的。”
“只愿皇上能替从未尽过孝的我,多为太后尽孝,若太后想去祭拜爹爹,也求皇上不要拦着她。”苏季扬站起身,不多说一句便要告辞。
皇上没有挽留,只是在他离开许久以后,才摔了桌上的茶杯与书卷,气急败坏地自言自语道:“明明是一母双胞,朕一个人,如何能尽孝!”
许多年前,京城有个出名的戏子,曾进宫几次唱戏。
当年的老太后甚爱这戏子的戏班子,彼时戏子身边有个相依为命的姑娘,佳人芳华,被老太后劝着留在宫中做了个小侍女。
皇帝却看上了国色天香的小侍女。
戏子进宫许多次,岂料一次进宫后,却发现从前的心上人陡然成了皇帝的妃子。那时妃子不够受宠,无人看管,一来二去,便怀了戏子的孩子。
生产当日,戏子冒着生命危险进了宫,扮作小厮守候其外,谁知一母双胞,生了两个孩子。戏子要带走孩子,这妃子却决计不肯,戏子执意带走了其中一个,从此再不进宫唱戏,一刀两断,天涯永隔。
心中情意未断,只是他明白自己再也不能出现在这里,否则只会给她招来无尽祸患。他假装蛮横无理,惹了她伤心欲绝。
从此不见,从此,只望有一日儿子能够读书做官,飞黄腾达,代替他……代替他再与孩子的生母相会。
留下的孩子成了万人之上的太子,带走的孩子成了三教九流的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