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宗祝没了蛊虫,生机迅速衰败,四肢已开始腐烂,恶臭不堪。
秦玦出乎意料地没有将她交出去,而是把她安置在了城中,似乎是想要她好好度过生命最后一程般。
只是自从上次一别,大宗祝再也没有见过秦玦了。
她听着自己的呼吸,沙哑难听,越来越慢,忽然,有一道不合时宜的脚步声靠近。
她艰难地抬头,看见了秦玦。
大宗祝瞪着眼,灰白的眼珠似要滚出来一般。
她想开口,却只能“哧哧”地喘气。
秦玦恍若未觉,在她面前席地而坐,这个姿势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暗室的时候。
他忽然开口,语气像一个真诚求解的晚辈:“我这般留你一命,还好好地送你一程,算不算善人?”
大宗祝一愣。
旋即发出难听的笑声,差点要被喉咙的血沫呛住了。
多可笑,秦玦想做个善人,却不知道何为善何为恶。
她平心静气,慢慢缓过来,语调拖得很长,嗓音粗涩:“你这是痴傻了不成?”
秦玦仿佛听不见一般,自顾自地说着:“我明白。善就是不杀人,对不对?”
这可差远了。
大宗祝在人生最后的时光还要听他发疯,气得闭上了眼。
室内一片寂静。
想了想,她又不甘心,非得讥讽几句才舒服:“你真可怜,这辈子,就只能跟我谈心了。”他们是宿敌,不是什么亲亲热热的婆孙。
这个曾经呼风唤雨,谋害过多国公子的女巫躺在榻上,奄奄一息,一点儿也不复昔日神采。她狼狈至极,同一个残疾老妪没什么区别。
秦玦看了她一眼,忽然开始模仿别人的动作,替她捏了捏被角。
然后他称赞自己:“善人,善人!”
大宗祝咬了咬牙,神情僵硬:“你这辈子也只能是个虫蚁,做不了人!”
明明是令人愤怒至极的话语,秦玦却毫无反应,他屈着膝,撑着下巴,有些窃喜,又有些迷茫。
“不。”他像同亲密伙伴分享秘密一般,“我曾经什么也感受不到,现在……我能感受到了。”
大宗祝一僵,掀起眼皮诧异地看他。
他似乎有些得意,但“得意”这个神情却还没练习熟悉,所以做出来的时候极其刻板,挑挑眉,咧开嘴,像个被割裂嘴角的木偶。
“我感觉到了。”他摸摸自己的胸口,“这里。”
大宗祝不屑地别开眼,嗤了一声:“跟我说作甚,难不成要我上告神明,或是下告你双亲?”
嘲讽的语气铱誮落到秦玦耳中,他暂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下次看看别人怎么反应就能学会了。
他转过头来,盯着大宗祝。
他的目光一如既往地阴冷,大宗祝面皮抽动了几下,有些后悔刚才的嘲讽。
她或许是真的老了,骨头变软了,才想要安安静静不受折磨地逝去。
却见秦玦直直地看着自己,良久,忽然问了一句:“若我做一个善人,神明会满足我的祈愿吗?”
大宗祝愣住了,随后爆发出激烈的笑声。
她大口大口喘气,不停咳血,但仍停不住大笑。
她撑着塌,用腐烂的手指点着秦玦:“你竟然想同神明讨价还价?”
支撑不住了,她倒下去,眼角笑出了泪花,气若游丝:“我看你不是想做人,是疯得彻底了。”
讨价还价……
秦玦品尝着这个词,是吗,他这是讨价还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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