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很快想到,自己是不同的。她只伤他、恨他、杀他,克制着杀意,又心软地想要从无间地狱中唤他回滚滚红尘。只有他,唯有他。
心中翻滚的沉郁遇到了甘霖,化作了暖洋,渐渐划开,那些戾气与不平,竟出乎意料地,被抚顺了。
他就像新装上四肢的人彘,用僵硬滑稽的姿势学习走路,跌跌撞撞。
他有些迷惘,困惑地猜测,这是什么,是妒意还是贪欲?
穆君桐沉默了很久,直到秦玦将她放下来,置于车上,她才看着他,平静地开口:“我确实救过很多人,我也从不后悔,但唯独后悔救过你。”
他毫无知觉,甚至抬头对她露出一个不太合适的笑。
即使这话让他感到一阵陌生的刺痛,他仍是欣喜若狂。
他想,他果然是不同的。
这幅刻意模仿的笑在穆君桐看来极为刺眼,她已彻底明白了,他是个猜不透的疯子,丝毫不会像常人一样作出正常的反应,所以她将自己内心的悔意倾诉得淋漓尽致:“我救过那么多人,每个人都会回报我以善意。哪怕是进屋躲雨的小乞儿,接过水碗也会对我道声谢,唯独你,从未有过触动。”
听到她提起小乞儿,秦玦面色终于变幻。
其他人他都不介意,却唯独憎恶这个小乞儿,只因为他透过小乞儿的躯体,看到了他腐烂怨毒的恶,也看到了与自己无比相识的内里。
似揽镜自照,他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可为什么她没有看破小乞儿拙劣的伪装呢?若是知道了,一定不会再想起他,一定会将这个人驱逐出回忆。
秦玦后悔了,他当时不应该只是将乞丐赶出院子,而是应该将他溺死在淤泥水沟中,那才是他们应有的归宿。
他抬眸,眸光闪过一抹嫌恶,显得狭长的眉眼有些危险的意味。
穆君桐心里一跳,她明白秦玦不是被自己的话激怒,而是因为提到了“小乞儿”而不快。
她捉摸不透秦玦的想法,以他的性子,牵连屠杀城中所有乞丐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她盯着秦玦,十分警惕。
见她如此紧绷,秦玦却是忽然一笑,为她双腿盖上柔软的锦被,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天冷了。再过些时日,怕是要下雪了。”
他生硬地转了话题,亲昵地替她压好被角,钻出了马车。
穆君桐知道城楼之争改变了二人,不知是好是坏,她只知道现在的秦玦变得更加捉摸不透了。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小院前停下。穆君桐费力地站起来,钻出马车,秦玦早已在车外等候,看样子是想扶着他下来。
她不愿配合他演戏,冷淡地避开他的手,扶着车架慢慢下车。
秦玦并不介意,收回手,见她自顾自地往院子里走,学着她的速度慢悠悠缀在身后。
回到小院时,已有人重新将小院整理过,窗棂钉上了防风木条,塌上铺了厚厚锦被,一切都按照为了照顾虚弱病人。
穆君桐有些讶异,同时又很不适应。
她实在不明白秦玦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姿态,他应当明白的,他们怎么也不可能再次和平相处,偏要装作一无所知,生拉硬拽地将气氛扯到温和。
她进了自己的房间,在塌上坐下,秦玦跟了进来,为她倒了杯热水。
连这点也想到了,早有人备好了热水灌在壶中。
穆君桐不接,她不想“沾光”,过这种人上人的生活。
“说起来,这个院子是我付的钱,也算是我的宅子了。我不想有人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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