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会送他去上学,不是骑自行车,而是骑着小电驴,不用蹬。大叔的背是结实健硕的,脱下衣服能看见强壮的深肤色背肌,背肌上是纹路古怪的刺青和疤痕。
他还十一二岁的时候,常常坐在他的电瓶车后座,带着很小的头盔,靠在大叔的背上,看绿化带不断地后移,天上的鸟儿人字形地飞过。
大叔会带他去夜市,小小的招牌张灯结彩,喇叭声此起彼伏,夏天的夜晚常常是湿热粘腻的,人们拿着扇子扇啊扇,扇去苍蝇和蚊子,也扇去空气里的吵闹和闷热。
他们一起走过很多地方。
自从爷爷走后,小苏云司常常是孤独的。他总是呆在自己家里做作业,预习复习功课,看各种天马行空的书籍,没有人带他去玩,好像所有人都很喜欢他,说他是最懂事的好孩子,让自己的孩子多和他玩,但没有人愿意让他到家里去吃饭,那时候大家都没什么钱。
直到孟南搬来这里,成为这里的一员。
他从没人要的孩子变成了被宠爱的小司。
今晚苏云司继续在厚重的笔记本上写着自己的日记。他并不是每天都写,他没有那么多时间,但如果是重要的事他一定会落笔,他怕自己忘记,关于生活的每一个细节。
“今天,大叔也爱着我。”
他这样起笔。
写着很多看似可有可无的小事,一件外套,一碗面条,还有令人怀疑的血腥味,一个笑容,一个眼神,还有他身体的温度和轮廓。
“今天,我也爱着大叔。”
“明天,我也会爱着大叔。”
“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他是我的氧气。”
苏云司笔尖轻点,合上笔帽,把笔记本和手机一起放进抽屉里锁着。
春夜的晚风继续吹着,乌云慢慢遮住了月亮,天色渐沉。
楼下有人敲门,苏云司快步跑下去,一打开门,竟是孟南。虽然意外,却并不失望。
他定定地看了他几秒钟,突然上前抱住了孟南,胸膛和胸膛紧紧地贴在一起,用力挤压着。
他有一点难过。
孟南拿着伞,温柔地顺他的背。
“小司,怎么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
苏云司搂着他的后颈,一直不说话。屋檐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柏油马路渐渐湿了,石子小路也慢慢湿润起来,梨花重了,花边抽了新芽,树干显得沉甸甸的。
“叔叔。”苏云司喊他,语气闷闷的,不像春日的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