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息一声,就找了把伞,向着卧房而去。
整个青渊似乎都已经睡下了,他踏过水坑,呼吸着空气里清新的冷意,不觉紧了紧外袍。
“滴答滴答——”
雨落在纸伞上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南肃顿住脚步,登时皱眉一皱。
他的卧房四周下了严厉的禁足令,除了李医师和平顺之外,其他人就连靠近院墙,都会被拖出去杖责!
而此刻平顺在陪着星儿,李医师前两日也去外地采购药材了,究竟何人在他院中?
不知为何,南肃的心猛地一紧,他不自觉地加快步伐,“砰”的一声推开门——
然后,就愣在了原地。
回到青渊的那一天,他就在院中种了一颗樱花树,花开花落了好几年,他就一直这样孤单地站在树下,仰头看着那似锦香甜……
“……”
听到响动,站在梯子上的男人回过头来,一身白衫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墨发披肩,眼若寒湖,只是静静的一瞥,已夺去了南肃世界中的万千光华。
雨水还在落下,影影绰绰的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殿辰静静地望着他,手里如他一样举着一把纸伞,却遮在了一枝樱花上。满院都是掉落的花瓣,而伞下的那枝樱花却缀得团团簇簇的,一点也没受到风雨的侵扰,仍是繁茂动人。
“明天……你们……赏花。”
男人太久没有说话了,语声有些不清晰,可在南肃听来,那一个个字仿佛都敲在了他的心房上,让他感到战栗。
原来,他听到了。
他听到了……
南肃望着男人,那目光就像是沙漠上的旅人仰望海市蜃楼,就像是被离弃的孩子与睡梦中遥望家乡,恍若不可相信的幻象,却又舍不得移开目光,渴望着,却又知道无论如何都无法得到。
那是千百多个夜晚的期许,却又在天光降临的那一刻将希望全盘打碎。
南肃半启了唇,想说些什么,可喉咙仿佛被人掐住了。他朱唇边含着颤抖,一点点地牵起嘴角,几欲破碎,却终究凝成一弯笑来,笑纹还没升到眼底,两行清泪就已落下,一行行的滚落脸孔,眉宇间隆起欣慰和沧桑的悲欢。
殿辰仍旧望着他,双眼清寂,目光交织中,隐现一丝隐匿的疼惜。
南肃突然间是那样的害怕,不同于死亡,不同于流落,多少年来,他唯有两次如此害怕。第一次,是在他挖出他的那一刻,第二次,就是现在。
这是梦吗?
他不顾一切的跑过去,死死地拉住了殿辰的衣摆,仰着头看他。
这是眉,修长的,微微上挑,却从不曾真正的眼高于顶不食烟火,这是眼,冷淡清寂,却从不曾放任他于水火而不去回顾,这是嘴,略薄的锋利,却从不曾如世人所说的那般绝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