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烈在床边坐下,很小心地给云集掖好被角。
将近一个礼拜,他几乎完全不敢从这床边脱开。
别的方向他不敢想,但要是云集醒了,他得第一时间知道。
云集可能不想见他,那他可以立刻就出去。
但是他必须要亲眼见到云集醒过来。
最初那两天,有时候他实在耗得睁不开眼,就在云集床边趴一下。
但只要一闭上眼,他就想起来云集倒在他怀里那个场景。
稍有一点睡意,丛烈就会回忆起上辈子那个警员带着他走过长长的走廊,带着他揭开那张残忍的白布。
他完全没办法去想云集身上可能发生的后果,只能单纯地厌恶医院这个地方。
曾经也是在这个地方,医生告诉他关于他母亲他们尽了全力,但很遗憾。
丛烈在那些短促的梦里不停地签字。
丛烈。丛烈。丛烈。
以至于他想起来这两个字就有点犯恶心。
他记得不锈钢的推车从楼道里推过去的时候那种“钪啷钪啷”的轰鸣,也记得通知书上鲜红的“死亡”。
像是一柄锈了很多年的长锯,缓缓在他的神经上来回拉扯。
总共不到几分钟,丛烈就会从困境般的噩梦中挣脱出来。
他心里没有哀伤也没有愤怒,他甚至有种抑制不住的痛苦的感激。
因为云集还在这里。
反复磋磨。
如果不是疲惫到极致,丛烈连眼睛都不愿意眨一下。
丹增走了不久,病房的门又开了。
傅晴看了一眼丛烈,不情不愿地把扔给他一只不锈钢罐子,“我哥让我送参汤过来。”
说完她走到床边看了看云集,轻轻叹了口气,“怎么还没醒……”
这个问题明明是丛烈自己天天问的,但是现在听见别人问,心里却像刀绞一样疼。
傅晴又看了他一眼,有点别扭地开口,“那天我太着急,话说重了,云集这个事儿肯定也不能全怪你。”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这一句话说完,丛烈的脸色好像更差了。
她只好解释:“我哥跟我说旺财本来就看不惯瀚海一路猛进,正好又碰上于隋卿这么个疯子。当初爆出于隋卿伤人的‘知情人’就跟张智有关系,所以可能就算你不插手,他们本来也不会善罢甘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