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她几秒,狡黠一笑。
肖雨兔呼吸都停了一瞬,有被女娲的毕设惊艳到。
然后就遥遥地听她说了一句:“Omega啊,真可爱,想日。”
……好轻浮!
而且她发誓!她发誓她看到任晴额头上冒出一个漫画里才能看到的“井”字,还跳了一下。
所幸女人很快便大笑起来,脚踩油门,说着“人家开玩笑的啦”便一脚轰进小区里,只留下一阵逐渐远去的引擎声和银铃似的笑声,像风一样来了又走了。
“抱歉,那是我妈。”
……肖雨兔只知道他看起来是真的很抱歉的样子。
这段友谊一直安稳无事地持续到了她们高中毕业。要说中途略微有一点小插曲的话,就是秦朝硬是死皮赖脸地加入了她们两个的小群体。
起初秦朝和骆鸢还互相看对方不顺眼来着,肖雨兔也不是不能理解,秦朝那副欠揍的蠢样,是个人都很难看他顺眼。
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个莫名其妙就成为了一起看少女漫画的好朋友。肖雨兔还从任晴那里得知秦朝甚至会跑到骆鸢家里跟她一起打恋爱向文字类游戏,听得她十分幻灭,并且第无数次地怀疑秦朝到底是不是A。
当然,任晴跟她说起这事的时候,话里话外暗示她管管的意思很明显。不过当时正逢骆鸢被他标记,肖雨兔满心都是自家小白菜还没长大就被猪拱了的悲怆,因此听他说完之后就嘴巴一咧,眼神睿智,装听不懂。
……然后没多久就听说秦朝在骆鸢家里不小心猫毛过敏,还有点严重,在家躺了半个月才好,好了之后就再也不敢去骆鸢家里玩了,至少不敢一个人去,不过这都是后话。
是的,高中还没毕业,骆鸢就被任晴标记了。
她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直呼自己还是看走了眼,男A果然没有一个不是人面兽心衣冠禽兽。
不过当她冲到好友家里准备惩恶扬善好好教训他一顿,顺便再对他威胁恐吓一番叫他这辈子都不敢对鸢鸢不好的时候,最终还是没能下下去手。
无他,只因敌人太无耻了。
在她去之前任晴就被骆姨——那个时候肖雨兔已经跟骆鸢一家人都混得很熟——揍了顿狠的,听说就连向来温温柔柔,从来一句重话没说过的李叔都没忍住补了两拳。她赶到的时候战局已经结束,任晴脸上挂着彩,躺在床上一脸虚弱,仿佛马上就要不久于人世,手上却是很实诚地抓着小姑娘的手还不忘吃豆腐。
小姑娘窝在他床边眼睛都红了,心疼得不行。
而肖雨兔和骆姨一起站在门边嘴角直抽,只有小姑娘的爸爸一直在旁边好声好气地哄,“算了,算了”。
……但是明明都是些皮外伤!再躺一会儿都要痊愈了!装什么装!
果然是诡计多端的男A,她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任晴还有这么绿茶的一面呢?
不过木已成舟,看骆鸢也没有受委屈的样子,她也只能祝福。
高中毕业她去了警校,骆鸢去了任晴读博的大学,两人都各自繁忙起来,不再有那么多时间混在一起,不过一有空还是会聊天联机打游戏。
比较让她意外的是,秦朝居然跟着她进了警校这件事情。
这傻子明明从小就嚷嚷着要继承家业,还一直都一副相当以“我的总裁父亲”为荣的欠揍样,以至于毕业填志愿的时候她压根没问,默认他会去普通高校学金融或商管,再不就是出国镀金。谁承想,居然能在警校报道的时候遇见他。
那天是九月初,秋老虎的势头正猛,她一个人拖着大行李箱过来就热得汗流浃背了,太阳大得她根本没力气也被强光晃得不想抬头。
视野之内原本是被晒得蒸腾出热气的水泥地,却突然闯入一双骚包到不行的粉色球鞋。
她心想着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头顶却一阴,难得在酷暑中感到一丝凉。
抬头,先看到的其实是一只手,不知不觉之间居然也长到那么大了,骨节分明,还能看清青色的血管,暴露在烈日的阳光中,明显也被晒到了,覆着层细汗。
却是握着把伞,阴影全在她身上。
再往上,她看到秦朝别着脸,眼睛故意没看她,嘴也僵硬地瘪着,不知道在置什么气。
她愣了好一会儿,最后嘴巴张了张,还是没忍住问:“你的家产呢?”
男生一下就火了,握着伞柄的手都在抖,后槽牙磨了半天,她都以为秦朝要拿伞砸她了,可是最后也没砸下来。
“肖雨兔!你一个暑假没跟老子说话,开口第一句问老子家产?!你还是人吗?”
她“啊”了一声。
……说实话,没想起来自己原来一个暑假没跟他说话。
好在秦朝向来话多,这回憋狠了,一旦开了个话头就开始滔滔不绝起来,主要是对她的控诉。
什么“我没主动跟你说,你就不能来问我吗?你就一点不关心我要上什么大学我要去哪吗?”
或者“肖雨兔,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对游戏里的宠物都比对我好!”
抑或是“你不知道我看你跟骆鸢出去玩的朋友圈看得有多痛……这么两个月,你就没有想起过我,一次都没有……”
她最开始还会认真听两句,不过也就是两句,后面便全部熟练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反正偶尔“嗯”一声他就能一个人也说得很尽兴。
她终于登记完拖着箱子走到宿舍楼下,再往前就是Omega的宿舍,Alpha绝对禁止入内的领域。
她脚步一停,示意身旁还在说个没完的某人可以适可而止了,却不曾想这次秦朝好像气得比之前都要疯,跟她对上视线之后眼神都凶恶起来。
“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啊?”肖雨兔眼睛一斜,比他还凶。
秦朝刚刚凶狠起来的眼神瞬间就怂了,眼尾肉眼可见地从上扬到下垂,最后居然“呜”了一声,抬手捂脸,还带了点哭腔:“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肖雨兔……肖雨兔被他一松手便落下来的伞给砸了头,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忍住没抬脚踹他。
而男生还在忘情地假哭,引来不少人驻足围观,窃窃私语。
肖雨兔额头的青筋跳了几跳,最后“呃”了半天,还是只憋出来一句:
“……所以你的家产呢?”
秦朝沉默了一会儿,犹豫之下居然觉得这句好像也不是不行,有总比没有强。于是终于磨磨蹭蹭地把手移开,眼眶居然还真有点红。
“当、当然让我弟去管啊,二胎不就是这么用的吗?”
他说得理直气壮,细听之下却有几分中气不足,心虚。
二胎是不是这么用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话被他弟弟听到了肯定会想揍他。
肖雨兔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把人给轰走。临走之前男生还往她手里塞了串钥匙,说是在学校附近买的公寓,他爸妈送他的成年礼物。
她心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秦朝却像是预判了她的心声似的,一边把钥匙往她手里塞一边唠叨:“我听说了,我们学校的澡堂经常出问题,有的时候出了问题还得横穿大半个学校去别的澡堂洗澡,你把钥匙拿着,当然什么时候相去都可以,只是去洗澡也行……”
他说着说着还脸颊带着脖子整个都烧了起来,看得她直想踹他。
像是怕被她拒绝怕狠了,钥匙塞进她手里调头就跑,一副生怕她追上来还的模样。
肖雨兔无语凝噎,转头收拾东西的时候就把钥匙扔进了衣柜的角落,没打算再拿出来。
然后没想到,当天晚上就被秦朝的一通骚操作搞得她被迫翻箱倒柜让那把钥匙重见天日派上用场。
——因为秦朝在开学第一天的迎新的酒会上就成功把自己灌醉了。
肖雨兔大半夜接到电话赶过去的时候,拳头都是硬的,赶到店里的时候,那傻子还在往自己嘴里灌酒。
边灌边说:“呵,我追了她十几年,可是她都不愿意正眼看我一眼……”
呵,他还敢“呵”。
那落寞的眼神,悲伤的背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演什么青春疼痛片的男主角。
肖雨兔几步走过去,揪住他的后衣领就走。
动作太快太狠,秦朝根本没来得及反抗就被拖到地上,带翻了好几把椅子,自己也被衣领勒住,憋得面色通红。
在场其他的学长学姐连带着新入学的新生哪见过这阵仗,颤抖着伸出手制止。
“侠女且慢……你、您哪位?”
肖雨兔皮笑肉不笑,也“呵”了一声:“我,十几年。”
然后就把人拖走了。
她跟这个小少爷的孽缘,真是从幼儿园的时候,她爸爸某次出任务时顺手把他从一条汪汪叫着追他跑的小狗“嘴下”救出来时就结下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哪根筋抽风,明明也没被狗咬到,却还像是狂犬病发作似的,硬是追着她跑了十几年。
小的时候她一心想要当一个漫画主角一样的大英雄,且坚定地以为自己性别分化时会成为Alpha,所以根本没往别的方向想,只以为他是想当自己的小弟。
后来性别分化,再加上亲眼目睹骆鸢和任晴腻腻歪歪这么多年,她虽然不情愿,但是也猜到了他的心思。
毕竟少年人炽热又坦诚的感情,恨不得把一颗心剖开了送给她,她想不知道也不行。
只是昔日她眼中纯粹的,狗子似的摇着尾巴跟在自己身后转的小弟,如今却因为你A我O的性别之分便想翻身农奴把歌唱……属实是越看越欠揍,虽然有点残忍,但是她实在很难给他摆出什么好脸色看。
男生个子比她高很多,她费了点力气才终于让他好好躺在床上。
中途他还醒过一次,借着酒疯就要粘过来占便宜,被她木着脸一拳头砸晕,总算是停歇了。
肖雨兔心累地坐在床边,眼见着时针划过12点,学校有门禁回不去了,没想到自己大学第一天就能被这货害得夜不归宿,有一瞬间真的想去卫生间接盆凉水把他浇醒,再按在地上狠狠地揍一顿。
不过看着秦朝闭着眼睛勉强算是安详的睡颜,手痒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忍住了。
秦朝睡着了就比醒着时看起来乖很多,或者说,只要闭上嘴,就还是能有几分人模狗样。他是单眼皮,第一眼看会有一点凶的长相,只是每次被她一瞪就会瞬间认怂,因此那双凶巴巴的眼睛就没怎么派上过用场。
他的头发因为要入警校而剪得很短,似乎他自己也还没习惯,睡着了也会觉得扎,一直拿手挠个不停。
肖雨兔看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然后惊觉自己真是有病。
她大晚上的被折腾得睡不了觉,没揍他就算人道主义关怀了,现在居然还坐在这里看傻子抓头发。
她在心底直呼不好不好,连忙起身准备去沙发上将就一晚,临到头又脚一拐进了厨房。
算了,算了……还是给他煮点醒酒汤吧。免得他明天早上起来鬼哭狼嚎的,又吵得她脑仁疼。
锅里的水咕噜咕噜地开始冒泡,她努力把大脑放空,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可是寂静的夜中,突然伸出一双手臂,一把将她箍进怀里。
是的,箍,她脑子里只能想出这一个词,因为身后的人力气大得像是要把她勒死。
肖雨兔吓了一跳,刚刚一走神被人近身都没发现,被抓住时寒毛都要竖起来,差点就要应激把老爹教她的那套反擒拿技巧使出来,还是鼻尖嗅到一股醉酒的玫瑰花味,才松了一口气。
她还没来得及凶他,倒是身后的男生先嚎了一声,眼看着两行清泪就滑落下来,居然哭了。
他嗓门还贼大,嚎道:“老婆!”
……
……啥玩意儿?
他哭得痛彻心扉,就像依萍从桥上跳河那天一样,痛得仿佛失去过什么。
肖雨兔都惊了,一时间被他抱着都忘了反抗,心想是不是自己刚刚下手太狠把这傻子给真的揍成傻子了。
然后就听他说:“我好亏啊……我一觉醒来脑袋好痛,仔细一想居然想不起来我们结婚以来的记忆了……”
“……”
拳头捏了又捏,忍了又忍,她还是没忍住。
一拳头下去,他还是继续睡着吧。
肖雨兔看着自己泛红的指关节,悠悠叹了口气。
唉,为什么她的Alpha是这样一个傻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