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得快点把雪人堆好才行,不然哥哥过一会儿就回来了,就没有惊喜了。
不过她以前没有堆过这个东西,仅有的知识也只是来源于一个关于单相思的雪人的童话故事*,所以堆得很慢,她有一点着急。
“任鸢!”
光线突然钻进眼睛里,不是被窗帘遮挡过后的微弱光线,而是直接来自于室外的白光,她这几天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一时被刺得睁不开眼。
有手指按上了她的肩膀,很用力,她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视线还有一点糊,但是好歹能睁开眼睛了,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抬眸。
故事里,刚刚被堆成的雪人,爱上了屋内熊熊燃烧的火炉。
他每天都站在窗外朝室内凝望,看着她较之太阳与明月不够耀眼却柔和迷人的光,最大的愿望,就是打破窗户,进到房间里,依偎到她身上。
视线所及,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地毯上的玻璃碎片。
窗户被打破了。
现在大敞着,寒风一下便涌了进来,“呼呼”作响,难怪那么冷。
有温热的手指贴上她的脸颊,掰着她的脸,强行扭转了她的视线。
散射的光线中,一头凌厉短发的女孩逆着光,周身像是被镀了一层光晕。
她皱着眉,表情很严肃,眼睫上还挂着霜,在她的视线中一点点融化成水,然后随着睫毛的扇动,被扬起化做水珠。
“啪。”
落在了她的脸上。是热的。
“任鸢,时间不够,我就问你一次。”
“我现在带你出去,你跟不跟我走?”
“我永远也进不到里面去吗?这是一个很天真无邪的愿望,而我们的天真无邪的愿望该会是得到满足的。这是我最大的愿望,我唯一的愿望。如果这个愿望不能得到满足,那也真是很不公平了。我必定要进去,我一定要在她身上偎一偎,哪怕我必须打破窗子。”
“但是永远也进不去的。”
“要是你走近火炉那你也就完了!滚!”
雪人最后寂静地融化在了春日的阳光里,直到融化成一滩水,直到蒸发到悄无踪迹,都没能拥抱过火炉。
它站立过的地方,只剩下一根扫帚把儿似的东西。
“这下子我明白他的单相思了!雪人的体内有一根扒火棍,就是这东西在他的身体里面搅和。”
视线一下变得更模糊了。
呼吸也变得困难,就好像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卡在了喉咙里,连胸口都在作痛。
但是。
“……好。”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这么说。
只是当还残留着体温的羽绒服温暖地包裹住她的身体,双脚再一次踏出房门的那一刻。
一片雪花落在她手上,倏地融化成水,然后顺着手指滴落。
她还是忍不住地去想。
雪人化了,一切都过去了,寒冷的冬季不久也过去了。
那她的雪人呢?那一年,她忍着寒冷,想要为哥哥堆的那个雪人呢?
她有想好的,她就堆一个小小的,之后放到冰箱里面去,好好地保藏起来,她不会让送给哥哥的雪人化掉的。
啊,她想起来了。
那个雪人最后没有堆完。
——
*《雪人》,安徒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