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尽全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小心翼翼地,不发出一点声音地,才走到厨房,可是刚打开冰箱,还是被人发现了。
“哟,还有这么个小玩意儿呢?”
那是一个中年大叔,挺着孕妇似的啤酒肚,手上拿着个空杯子,似乎是来接水喝的,在看到她转头的瞬间,突然就睁大了眼睛……仿佛一头看到了肥肉的狼,满是赘肉的脸颊随着嘴角勾起的笑意微微颤抖,任鸢好像看到他的眼睛在发出幽幽绿光。
“啧,这么小,性别都还没分化呢吧,也不知道是谁带进来的。”他说着放下水杯,缓步朝她走来,一边问道,“小姑娘,被玩过了吗?”
任鸢当时害怕到只能发抖,像是被掐住了嗓子似的,半个字都蹦不出来。
那个人看到她这样的反应,脸上笑意更甚了。
他伸手过来要抓她的胳膊,还说着,“不管你是被谁带进来的,没关系,叔叔可以教你,来陪叔叔玩吧。”
……玩什么?
玩那个在她卧室门外又哭又叫,最后会像客厅里那些人一样,变成一个个破玩偶一般瘫倒在地的游戏吗?
她不要……
就在那个男人的手指快要触碰到她的前一秒,莫大的,快要压垮她的恐惧推动着她伸手用力一推,然后拔腿就跑。
那个男人似乎也是没想到这个浑身抖得像筛子似的,害怕到话都说不出口的小玩意儿会突然反抗,被她推的一下坐倒在地上。随后反应过来之后,瞬间恼羞成怒,爬起来便要伸手来抓她。
任鸢觉得自己这辈子就再没有跑得那么快过,可是还是敌不过一个成年男人的速度。她好不容易一路疯跑上二楼,想快点躲回自己的卧室的,可是一上楼,突然发现之前一个躺在走廊里的人这会儿也醒了。
她身后的男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对着那个人大喊了一声:“快!抓住她!”
任鸢在年龄还只有个位数的时候,就已经在这一刻清晰地体验过什么叫绝望。
二楼的那个人就挡在回她房间的路上,身后的那人的手掌与她也就在咫尺之间,她跑不掉了。叫母亲也没用的,母亲总是这群人中最沉迷的那个,这在她刚刚来到这个家里,目睹过两叁次母亲的“游戏”之后就明白了。
她都已经放弃了,甚至眼前都开始幻想出自己也像个坏掉的娃娃一样,和那堆白花花的肉体躺在一起的样子。
可是就在那个时候,她眼角的余光瞥到另一边走廊的拐角,漆黑的阴影里,还站着另外一个身影。
阴影笼罩了他的上半身,任鸢看不清他的脸更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仅凭空气中堪堪钻入她鼻腔的一缕几不可察的水仙的香气,被掐住似的嗓子突然就能发声了。
“哥……哥哥……”
她踉踉跄跄地朝他冲了过去,抱住他的大腿,“救我,哥哥……救救我……”
记忆里,任晴没有说话,却也没有把她推开,头顶似乎能感受到他看向自己的视线,在她耳边只有自己的喘息和心跳巨响的寂静中,那两个人的脚步声自行远去了,似乎还有些慌张。
直到他们的动静都在黑夜里消失不见,任鸢才被他拎着后衣领轻松提了起来。
“鸢鸢,你在外面干什么?”他把她拎到自己面前,笑着问。
听到熟悉的声音,一直绷着的泪腺像是瞬间决堤了似的,豆大的眼泪一颗接着一颗,连带着鼻涕,都一起涌了出来。
她伸手搂上哥哥的脖子,自发就黏到他的身上,哭得泣不成声,说话都颠叁倒四:
“饿……吃的……厨房、厨房……抓我……”
她抱着任晴的脖子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大堆,最后汇成无比委屈的一句话:“哥哥,我好饿……”
她记得,她哭了好一会儿,背后才被任晴的手掌轻轻拍了拍。
再然后,任晴单手抱着她,一路又回到厨房。
这一路和她自己过来时的感受完全不同,她来的时候,胆战心惊,觉得地上躺着的都是随时可能跳起来抓她的恶鬼,可是在哥哥怀里的时候,她只觉得安心得不行,甚至中途看到有两个人在他们走过的时候明明已经被惊醒了,可是一看到她,或者更准确地说,一看到任晴,马上又合上眼,假装不曾醒过。
厨房里,他拿出面包,一小块一小块地撕下来,往她嘴里塞。
看她噎住了,又给她倒了杯牛奶,她伸手想接,可是任晴只让她好好抱着自己的脖子,然后用手托着杯子,一点一点给她喂。
其实那时候任鸢虽然很饿,但是看到厨房还是有点触景生情吃不下去。只是哥哥的动作温柔之余还有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强制,她当时都已经被吓累了,在任晴怀里只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半点反抗的意思都生不出来,自然是他喂什么她就吃什么,到最后她平时吃半个就饱的不行的面包,居然被任晴喂着全部吃了下去。
在最后一点牛奶也被他倾斜着杯子倒进她嘴里之后,任鸢还在砸吧着嘴吞咽,一直安静着的哥哥,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开口了。
任鸢至今都清晰地记得,那个时候,任晴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无比突兀和响亮,可是他完全没有压低音量的意思,他看向地上东倒西歪着的肉体,自顾自地说:“啧,明天又得找人把这些东西全部换一遍了。”
“恶心人的玩意儿,简直就像从阴沟里爬出来的蛆。”
随后又低头看向她,嘴角一咧,温柔地笑了,在黑暗之中,眼神柔和得像月光,却又像是透过她看向了很幽深的地方。
“鸢鸢,你可千万不要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