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弃掉吧,那些无用的东西。
所有会阻碍他追寻神子道路的东西,都应该被舍弃掉。
继国严胜也做到了。
他舍弃了家人、身份之后,又舍弃了自己的种族、朋友,甚至连原本的名字都没有留下、连原本的剑都舍弃掉了。
他舍弃掉了自己。
在他的身上,唯一能够找到岁月痕迹的,就只有一种扭曲的执念,和日复一日增长的,怨恨和嫉妒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情感。
在后来漫长的时间当中,那些曾经被压抑的情感再也没能收回来。
他舍弃了剑,让自己变成了剑本身。
但是好像,又无法完全成为剑。
就像是在无尽消磨的时间当中,把精进剑术当做了唯一的目标。更加讽刺的是,身为鬼——上弦之一的鬼,仅次于鬼舞辻无惨存在的鬼,竟然是如此渴求着呼吸法的至高境界。
现在回忆起来,那匆匆的几十年好像没有在他的留下任何印象,能够想起来的身为黑死牟的起始,竟然是在那个夜里。
年轻的他,看着年老的缘一。
好像一如上一次见面,缘一还是穿着那身粗布的红色羽织,腰间挂着一把日轮刀,如火的「斑纹」从雪白的头发下延伸,在额头上激烈地绽放着。
最让人无法忽视的,还是那双眼睛。
那双或许饱经风霜,但是还是纯净如初生,仿佛一眼能够看得到?的瞳孔。
在那双眼睛里,他看不到任何其他的情绪——仿佛是一面镜子,映照着他的样子,映照着他的嫉妒、不甘、丑恶。
这是一双会让人自惭形秽的眼睛。
缘一没有死。
他没有像普通人一样,因为「斑纹」的消耗而在二十五岁之前早逝。
——不愧是你,继国缘一,轻易就做到了别人做不到的事——不对,继国这个姓氏怎么配得上你。
缘一,缘一。
神之子不会被任何东西牵绊住,也不会有任何常理能够限制得住他。
当发现了这一点的时候,他竟然是在自己都无法察觉的地方产生了一种由衷的愉悦。
对,就应该是这样。
这样才对。
缘一不能被任何东西打倒。
——已经违背了世间常理的你,怎么能轻易的死去。
黑死牟摸上了腰间的刀——虚哭神去,这是他用自己的骨血制造的佩刀,就是他本身。
抬头,他却看到了雾气盈满了缘一的眼眶,那双仿佛永远没有波动的眼眶中留下了眼泪。
不对,那里面不是没有感情的,那里面带着怜悯、带着悲伤,还带着许多黑死牟看不透的东西。
那是为他而流的眼泪。
黑死牟耳朵接收着缘一的声音——
——兄长。
缘一那声“兄长”的声音无比嘶哑,那个从未在他面前露出过丝毫情感的胞弟,和他盈满了泪水的眼中一样,似乎有生以来第一次表达出来名被“悲伤”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