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刀架在脖子上的那一刻,随行的太医终于跪下求饶,说出了这一路给赵钦明下了慢毒的事。
这几日城门被人从外面死死关住,谁若敢出,必死无疑。
他住的这处府宅周围已经围了五百兵士,城中的守将早就被刺死,因为他病重,也难以调动剩下的兵士。
“阿六,”他叫着苏见深,艰难地披上自己的甲胄,站在窗口看向高处塔楼上架着弓弩指着他的兵士,“他们火攻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吧。”
“是。”苏见深扶着他。
赵钦明看着自己发白无力的手,怎么防备着,也没料到他下手这么快。
不该啊,再怎么样,也该等到他将收来的府兵带回京城才会下手的……
“殿下……”
“生死一场,不过今朝。”赵钦明喃喃着,忽而看向自己腰间挂的香囊,是崔岫云去大姚前给他留下的。
走了也好,记恨他更好,往后余生,她总会好过一些。
“听到了吗?”赵钦明嘴唇发紫抬眸,“我听到泼酒的声音了。”
十五日的行程,崔岫云路上换了三匹马,只用了五天就要到了云州城下。
她看着城外荒草萋萋而无人的模样,却听到了不远处的战鼓声。
她把马赶得越来越快,鞭子都被她抽断,她声音都哑了,催促着马儿往前跑。
不远处的城里起了烟,滚滚浓烟向上,焦土的味道连马闻了都不想上前。
她死命赶着马,听着马的嘶鸣,耳中又多了种别的声响。
是长箭群发,划破长空的声音。
城墙头上隐约可见落入城中的箭影,还有那烧得浓烈的火,映红了半边天。
她的马前腿忽然抬起,再也不肯近前,把她摔了下去。
倒在地上,她伸手攥着一把猩土,她好像又听到了那年离开父母,离开苏协去找赵钦明时的常听到的作战声。
赵钦明……
她默念着这名字,跌在草地上痴痴望着那城内。
“赵钦明!”
声嘶力竭,她只感觉到面上多了灼热。
五天五夜不眠不休,她双目红肿,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变成了血色。
冬雪缓缓落下,覆在她身上,身旁的马嘶鸣着。
太子病重,治疫而死。
崔岫云还没进城就被人扣下,再出现时,号称是太子的尸首已经被装入了棺木中。
封棺时,她抬眸看着裹着白布的尸体,血珠渗了满身。
那是大火灼烧后面目全非的尸体,胸前的残箭都没除干净。
她被拖开,听到了一个将官说出了那八个字。
这是他们给他定的死因,真是体面十分啊,像极了皇帝的作风。
“禀将军,似有一队兵马朝着此处而来,不是我们的人。”兵士禀报。
泪珠无知无觉落下,连绵不绝,眼前还是尸体上血迹的崔岫云听到了“姜笙”两个字。
带兵前来的是姜笙,只是她私自调兵,被面前这个将官关到监牢里去了。
“收拾收拾,送太子回京吧。”那将官说着。
监牢的人塞了钱,去见了姜笙。
她拿出那赵钦明留给她的那支令箭:“这是什么?”
坐在牢房里的姜笙望着她如行尸走肉般的神情,嗫嚅了一阵。
秦宛是在姜笙来此后两日才到了这处的,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打点上下救姜笙,就被崔岫云拦下了。
“秦老板,可否借你的商队,帮我个忙。”她素服薄衫,披着麻衣,明明手指都发紫,却好像感受不到天地间的冷意,垂首行礼,神情恍惚。
“何事?”
“七日之内,我要太子身中数箭,被火焚死的消息,传至每一个领兵的岭北勋贵耳中。”她淡淡说着。
她见秦宛点了头,转身缓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