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岫云忽而抬头,陌生的容颜和那熟悉的声音总算是合为一体了。
若说面前男子生得过分俊秀,却偏偏一双鹰眸,那皮肉之下的骨骼更是硬朗。
“络素……王爷?”崔岫云挑眉。
她好想告诉主事这人会说汉话,却偏偏只能听管事和他寒暄,跟在他身后。
“本王休整更衣,诸位且请回,”他说道,逼着崔岫云翻译后又指着她说,“你留下。”
“这,不合适吧。”主事的上前说。
“无碍,我在门外等。”她垂眸。
主事的不再阻拦,叫她自己小心,那门才一关上,待到门外人走光, 那门意料之中又打开来。
“谁许你站在外头的。”他说道,而后一把把人拽进了屋。
络素已经脱下了外袍,倒也不避讳地在她面前穿衣,说道:“本来我的人就在曲扬县前面一点等你路过了,倒不曾想你还能被召回去。”
“你冒险来此为何?”崔岫云看着他更衣也不觉羞意。
“找你啊,找了你那么多年,都说你死了,我不信,果然。只是没想到你都改了身份了,谁帮你的?”络素直接拿起桌上的果子,扯着崔岫云袖子擦了擦就往嘴里塞,看她恼怒就说,“你衣服干净嘛。”
那双鹰眸如今笑语盈盈望着她,才将硬朗卸下显出清俊。
“而且挺香的。”他不忘再加上一句。
“恶心。”
络素满不在乎:“什么时候同我走?”
“不会同你走,你就安分等着跟使团回去。”崔岫云退了几步。
“你等死啊?你这身份,还有那位太子,哪一样留得住你啊?”络素又缠上她的袖子,直接将人拽得差点摔倒在他身上,又伸手扶了一把,咫尺距离时笑,“你若是觉得我不好,那位太子对你更不好,怎么你记恨我,却肯原谅他吗?”
崔岫云压着自己那股气,冷笑:“给我放开!”
“袖袖,你听话些吧,”他又拉了一把袖子,嗅着她身上的香味,鼻子动了动,暧昧轻柔说,“那么多年身上的味道倒是没变。”
崔岫云瞥了他这一眼,嗤笑后发觉拽不出这袖子,看了看门,沉了口气。
“我最近积痰颇多。”她冷冷说。
见她颜色认真起来,真怕她吐过来一脸,络素缓缓放了手。
“拜见殿下!”
门外声音响起,崔岫云推开门,络素也随之起身去见赵钦明。
大姚的使臣齐聚于此,赵钦明是带着圣旨来的,等着所有人聚齐。
对于她的出现,赵钦明也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崔岫云垂眸时,却皱起了眉……
赵钦明只动了两下步子,便可以看出腿脚微颤,鬓边挂了些冷汗,是强打着精神的样子。
她不敢多看,又垂首,听着赵钦明一行人堵着诏书。
赵钦明眼前发花,喉头一股血腥气,连这群大姚官员的脸都看不清,心里只念着不能在此刻倒下。
诏书念完,他松了口气,才要上前举宴,就听到面前不知是谁开了口。
“殿下,本王初来乍到,对着京城实在是陌生,可否请您将这翻译留在我馆中。”络素开口,他也端详着赵钦明的脸色,知道他此刻不舒服,偏想要他丢个脸。
崔岫云瞧见络素指着自己,头皮都紧得疼了起来,忙开口:“臣不是四方馆中人,恐怕不便。”
理不清这帮人在做什么,众人急得满头是汗,都看着赵钦明。
良久,才从他唇中看到“恐怕不便”四个字。
声音低沉无力,他已经是强弩之末。
崔岫云给四方馆主事使了眼色,主事忙上前打圆场,安排人准备宴饮去。赵钦明见此才缓缓转身,由人引着去房中。
他一进了房间就摔倒在门上,伏在桌上让人都出去。
“姑姑。”
细微的声音阻止了崔岫云上前去探视,她回眸时,见到了邱邱趴在门边。
“你怎么来了?”崔岫云问。
“东宫内侍陪着殿下来的嘛。”
她们俩躲到四方馆暗处,崔岫云忙问:“如今你可还好?”
“嗯嗯,没有人欺负我的。”邱邱笑。
“殿下怎么了?”她忙问。
邱邱环视了四周,趴在崔岫云耳边轻声说:“昨日在宫中书库翻书,灰尘大,殿下从前得过疫病,肺上不好,回来之后就咳了许久,那时就有些发热了。昨夜宴饮,陛下白日跟瑾王聊书兴起,让他坐在了殿下前头,又逾制给瑾王用了琉璃杯盏,有大臣骂起来了,陛下不怪那人,反倒骂起殿下为储君却让臣下坏了礼。昨夜下雨,殿下被罚在殿外单衣跪了一夜,所以就病成这样了。”
即使如此,若他今日不来,皇帝即刻就会派上江南世家的人接过这差事,来了也不能失礼,否则更要被言官骂死。
“皇帝好好的,怎么又为难起他来了。”她皱眉望着赵钦明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