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夜沉,似是要落雨。
赵钦明点上烛,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就看到了宫女打扮的崔岫云。
“出去。”他点着烛火说。
“要我走,殿下这烛火又点给谁?”
她靠近时,才伸出手想碰他的肩,就被他拧过手腕。她痛得皱眉,手上的刀片落到了地上。
“你要做什么?”
她使了劲儿才把手抽回来,拿出袖中一堆物件:“给殿下剃胡子啊,殿下未免太小心了。”
长久不打理,赵钦明早有些难受,对上她目光,倒是没再拒绝,坐下就摆出了架势。
“你也不是没把刀架在我脖子上过。”他面无表情说着。
“殿下真是小气,当年削了殿下一束头发,记恨至今。”她嘟囔。
那年赵钦明把她救出来后,便带她去找主将会和。一路上仍旧有不少大姚的乱兵,不少百姓也被他们折磨着,他们还救下了一个小孩。
赵钦明是不愿意带那个孩子的,但她坚持,他才勉强同意。他们身边跟着赵钦明的两个护卫,在遇到一小队大姚军的时候,那两个侍卫拼死护着赵钦明和她逃走。
可大姚兵还是越追越近,那马却好像跑不动了。
赵钦明要把那个孩子扔下马的时候,她抽出了袖中的匕首抵在了他的喉咙处,又把自己的手和他拴在一起。
他牵着缰绳,满眼怒不可遏。
到安全之处的时候,她被吓得手都僵硬,被他呵斥了两句,才想着收回匕首。
她吓得抱着孩子蹲在湖边,赵钦明牵着马儿去饮水吃草,她缓缓靠近,低声问着方才那两个侍卫的家眷都在何处,既是为她而死,她有些不安。
“不必,为我而死,是他们的职分。”他打理着马毛,毫无愧意。
想起他方才想丢下孩子的样子,她也顾不上还要靠这个人找到爹娘,看不上他那个淡漠样子,喊道:“我看你的命,也不比他们的命贵重。”
“你说什么?”他仿佛在听什么可笑的事。
“人命分不上贵贱,但若真要说个好歹,他们手中斩下的外贼头颅比你多,你这命,就比他们有用吗?”
赵钦明冷笑一声,一步步靠近她,
“若人命没有分别,若你不是云氏,我为何不救别人而救你?何必说得冠冕堂皇。”他说道。
她便是因为这个分别才能活下来。
她答不上来,便只能牵着孩子往后退,双脚浸在了湖水中。她怕赵钦明想淹死她,在他靠近的时候,她突然再拔出了手中的匕首。
锋刃从他脖颈处蹭过,削去了一束鬓发。
找到父亲的时候,他听了她说着路途中的事,她父亲忙问:“都这样了,他居然还肯带你走?”
“因为那马听我的话,不听他的。”
她自小擅长驯马,管是谁家的马儿,她想盗,那马都会心甘情愿随她走。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敢惹怒赵钦明,吹着口哨看他气得七窍生烟绕着湖追着马儿跑,最后不得不再带上她离开。
她父亲长叹一声:“可那毕竟,是太子啊。”
她愣神,茶碗掉了地。
去找赵钦明赔礼的时候,她正等着被罚,却被他扔了一张纸在脸上。
“这是那两个侍卫的租机所在,我会另外安排人安顿好他们的家人的。”
他显得不情不愿,她突然把脸凑近赵钦明,调笑道:“太子殿下原来,没那么不讲理啊。”
“你找死。”他怒目。
此刻屋中的烛火亮得晃目,崔岫云轻柔挥手削去了他下巴上纷乱的须发,又修了修鬓角。
他五官生得温和多情,眼睛里却偏偏冷意四溢,她才满意端详了他片刻,就见他起身道:“出去。”
真是过河拆桥。
她边擦拭刀片边道:“殿下打算如何脱困?”
“与你无关。”
“殿下既然不想说,那臣就只能自己看着办了。”她无奈。
带着厚茧的手捏住了她的脸,他威胁着:“我出去后第一件事,便是要逐你出宫,你的确要看着办,不如自己离开,还有几分颜面。”
“殿下真是狂妄自大,”她又抽出刀片向他而去,他下意识松开了手退后两步,她叹气,“那臣便,静候殿下喜讯。”
“你到底为何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