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躲不过去
身边的枕头并不是第一次空着,自从五岁起秦舟就经常单独住家,爸妈几乎神隐在他的生活里,谈上恋爱后他跟柏知望也是聚少离多,异国三四年尝惯了独守空房,可他头一次觉得这么难熬。
他翻箱倒柜找到一瓶褪黑素,拆两粒出来吃掉,倒头躺在床上,脑子里还是控制不住地放电影。
年少的柏知望跑国际饭店排半小时的队给他买蝴蝶酥,怕凉了不脆,把它裹外套里染上一怀的甜味;成年的柏知望亲他喉结咬他下巴,大早上反绞他的手,把晨起抬头的东西含醒
整夜都想着这些,怎么可能睡得着。秦舟挫败地翻来覆去,恨不得上拳头让自己昏迷。
这一觉总是醒,每次睁眼他还都以为在梦里,就好像等梦醒了身边还能蹦出个活人来对他笑,说早安我的小船。
半梦半醒间秦舟发了个誓,日出之前,得忘了他。
闹钟响时秦舟一直在耳鸣,他挣扎着把手机摁灭,洗漱完,坐在镜子前,看到自己糟糕透顶的黑眼圈。头发也有点长,等哪天空了得去剪剪,现在只能拿个皮筋松松捆在脑后。
各种年轻人爱用的瓶瓶罐罐流程他一样不少,以前他还拉着柏知望一起,说什么人可以服老但不能瞎老之类的话,天天把柏老师那张帅脸当作小白鼠瞎涂。可惜今天怎么捣鼓都没用,宿夜不眠,就算拿熨斗来也难救。
秦舟拖着一脸倦色上班,刚到单位,就有好几个人过来暧昧地打趣:喔唷,昨晚战况这么激烈呀?
这些都是美研院新来的技术学徒,跟着老修复师学传统手艺。
秦舟朝他们抬了抬下巴,覆背学会了吗,你们师傅呢?
几个小伙子飞速逃了,一边跑一边说:他回博物馆了呀,那些画阿拉不好乱碰的。
偷懒还偷出花样来,秦舟又气又好笑,远远地喊:那就多摹几幅,不要临场全个色都手抖。[1]
他们七嘴八舌地说:昨晨已经摹过啦。
秦舟一晚没睡已经足够烦躁,这会更是被吵得头疼:那就去大扫除。
这帮年轻人总算规矩回屋,边拿扫把还边嘀咕:秦老师是不是吃错药啦?平时扫个地就跟要他命一样,今天怎么回事
秦舟确实十指不沾灰,也确实因为分手浑身是雷,但这并不妨碍他拿刀拿笔样样服人。
他本科辅修过敦煌学,硕博连读学的文保修复,现在大多承接艺术研究和文物活化项目,经手过的绢画壁画少说也上百,话语权就这么来的。
最开始很多人并不服他,总觉得他就是个锦衣玉食的小少爷每年暑假度假去的是夏威夷或大溪地或别的什么岛屿潜水,寒假跟着斯坦福附小的邻居一块冬令营,从思南老别墅到外滩八号都有他家产业这种人不靠家庭不享清福,跑到美研院来窝着,听来都像天方夜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