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宴容目送她的背影被浴房高大的木门掩上,才终于缓缓挪开眼,垂眸拨了拨那柄新制的骨刀。
盥洗去一身斑驳的血,天色已然昏晦。
身上血气萦绕不散,顾宴容索性先回了书房,待拟完今日最后一道文折,血气大约也散尽了。
才推开门,看到谢青绾潮漉漉的一张脸,端坐在案旁自己擦着头发。
素蕊做事席细致周密,她沐浴过后只着寝衣,外头便规规整整地披着件厚实的袍子,又将松净的细绒薄毯备在旁侧。
见他推门进来,谢青绾擦发的动作当即停住,放下巾帕碎步迎上去。
“殿下。”
她嗅到顾宴容身上才沐浴过的冷冽气息,连同混杂其中、轻易便可分辨的缕缕血气。
顾宴容反手阖上门,将春末微冷的夜风隔绝门外。
他很是自然地牵起她的手,不疾不徐地引着人重新坐下:“绾绾来做甚么?”
谢青绾示意他去瞧案上摆着的青瓷盏:“来为殿下送些宵夜。”
是她平素一贯很爱的蒸酥酪,上头淋着花做的蜜炼。
顾宴容便垂首亲昵地夸过几句,拿起被她搁置在一旁的巾帕:“过来。”
谢青绾由芸杏素蕊侍奉惯了,下意识按住他的手道:“这样的琐事,传阿蕊来便是了。”
顾宴容隔着巾帕不轻不重地揉过她耳侧,微侧着俯身而下:“传谁?”
眸色浅淡,却令谢青绾无端察觉出一点危险,她立时撒开按他的手,模样乖顺道:“谁,谁也不传。”
顾宴容细致地替她擦净了长发,埋下来嗅到她发尾的香,用以擦发的棉帕宽宽大大地盖在她头顶。
他浅淡又寻常地吻下来。
书房灯火很亮,照得清他鼻梁与低敛的一双眼,笼着漆黑的雾在她面前无限贴近。
偏偏又是温淡平和的唇瓣相贴,绵绵轻吮。
谢青绾一时有些呆住,温顺地仰起脸来。
因着御风,她披了件温厚密实的明雪锦缎外袍,滑落时的声响都是沉闷而略显厚重的。
他手上动作悄无声息,冷气侵袭时谢青绾才终于回过神来,慌忙护住腰侧不知何时散开的系带。
她望着云水丝绸质地的带子绕在顾宴容指缝间,一时懵住不知如何反应。
顾宴容已握住她的肩膀,目光在辉辉灯火中缓缓下移。
谢青绾又冷又怯地想要再将外袍披起拢好,被他先一步牵制住了手。
他忽然没头没尾地问道:“绾绾送来的夜宵,自己尝过么?”
那碗热气氤氲的蒸酥酪。
谢青绾很轻地应了声,听他接续抛出了下一个问题:“甚么味道?”
她如实答道:“百合。”
谢青绾最爱的是金桂的蜜炼,私以为与这香醇的酥酪最为相配。
顾宴容缓缓道:“绾绾分明最喜欢金桂与之相配,可无论回门、上巳出行还是今夜来送的夜宵,但凡你我一同享用,便必定取百合辅之。”
他嗅到单薄衣料下难以掩盖的花药之息,耐心教引:“这叫合百岁之好,敦睦夫妻之伦。”
“我们合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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