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性,尤其是独自在异国他乡被近乎陌生的小提琴大师骂的狗血淋头时。
独自呆在纽约的一个月,除了午餐和晚餐的时间,早九点到晚九点整整十二小时他不曾离开琴房一步。连日高强度的训练消磨了他的耐心和信心,那天傍晚七点半点,他送走了不甚满意的大师,挫败地坐在琴房窗边的地上,仰头看深蓝夜空下纷纷扬扬的雪。他有一瞬间居然想放弃。天才遍地走,他在这里似乎毫不起眼,小提琴让他得到许多,同样也失去了许多,他衡量不出这一切究竟值不值得。
嗡嗡
他扭头看了一眼地板上突兀亮起的手机,在宽敞的琴房里显得格外孤独。微信提示了简短一句。
小乔:新年快乐。[图片]
解锁屏幕,那张拜年的图片是Joe,一手拎着一只红彤彤的中国结。小胖子不看镜头,专心致志啃提摩西草压成的磨牙棒,这还是当初乔郁绵买来的,为了防止小东西再次咬破未来小提琴家的手指头。
他这才意识到,和自己十二小时时差的国内已经步入除夕。
新年快乐。除夕还去学校用功?
他迅速回复。
在美国这么久,除了父母叮嘱过他几句注意安全不要乱跑之类的话,没人打扰他,说难听些,没人理过他。所有人理所当然地认为,从他口中说出的抱怨都是天才在炫耀。过去的朋友一个接一个的疏远,在高中经营了两年的人际关系随着自己的重读付诸东流,大家都在高三苦读备考,只有他一个人悠哉悠哉。
今天没去。昨天提前拍好的。
乔郁绵的微信总是很简短,颜文字,表情都没有,感叹号也很少用,加一张图片的确已经很难为他了。
特意拍给我看的吗?
安嘉鱼苦中作乐。
嗯。不然呢。
他噗嗤笑出声。
一如既往的直白,或者说乔郁绵从来领会不到他调侃与捉弄中的讨好,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似的,却歪打正着让他觉得很受用。
他夹起小提琴,富有弹性的弓弦相触,婉转的旋律在脑海里勾勒出那个有点矛盾的少年。
多数时候没有表情,偶尔微笑。
多数时候失眠困乏,偶尔清醒。
多数时候安静懂事,偶尔任性。
多数时候循规蹈矩,偶尔跳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