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坐在沙发上,沉默许久,才说:“你把她带走吧,我受够了。”
这也许只是气话,但正中某人下怀,尹愿昌回来,在家里这么折腾,就是想把春信带走。
在榕县卖不掉,去南洲总卖得掉。
说起来,和春信上辈子真正开始做朋友,其实是在二年级上学期,她们暑假时在南洲结缘。
彼时雪里跟蒋梦妍也去了南洲,她有个要好的朋友在氧气厂当厂长,在那边出差,干脆就在朋友家住下。其实就是她相好的。
好巧不巧,尹愿昌也在氧气厂上班,春信被他带去了。一整个暑假,她们都在那和厂里的孩子一起玩。
某天大家正在花坛鱼池边做小网捞鱼时,春信忽然被尹愿昌叫走,雪里跟她玩得最好,当时心里就觉得很怪,不由自主跟上去。
在氧气厂隔壁的家属楼门口,尹愿昌带着春信和一位外貌三十出头的西装男碰面,那个男人对春信很热情,一直跟她说话,还带了玩具和零食。
雪里远远看着,心中怪异的感觉更甚,果然不一会儿,尹愿昌就借故离开了,春信也想走,但被那个男人拉着,哄着,走不掉。
心里的感觉很不好,雪里赶紧跑回去找妈妈,大人们赶到时,春信刚被西装男塞进轿车里。
后来妈妈报警,春信被爷爷奶奶接走,尹愿昌跑了,没找到。那之后他音讯全无,过了五六年,才得知死讯。醉倒在雪地里,冻死的。
也许是良心未泯,也许只是巧合,尹愿昌给春信找的家庭其实都还不错,无论是榕县的郑家还是南洲的西装男,不说条件如何,起码他们是真的想要个孩子。
那之后雪里也常常在想,如果她当时没有多管闲事,尹春信的人生,也许会有新的可能。
还会比现在更糟吗?
父女战火升级,春信偷拿了奶奶几根针,砸碎一小截一小截插进尹愿昌鞋垫里,在他衣服里洒碎玻璃渣,水杯里放鼻涕虫。
尹愿昌发现后也不吭声,晚上等她睡着了,进屋来扇她巴掌。雪里睡在外侧,警觉睁开眼睛,抬手就往他脸上挠。
怕吵醒爷爷奶奶,尹愿昌得逞就走,绝不恋战,春信坐在床上,捂着脸,抿紧嘴巴,思考明天该怎么报复回去。
两个人趁爷爷奶奶不在家的时候打架,雪里也跟着上,小孩打架不要命,春信咬住他手腕,下了死力气,势要咬下一块肉,雪里在后面用火钩子乱抽。
尹愿昌掐住她脖子,春信松了嘴,被用力推到身后的方柜上,“啪”一声脆响,爷爷的酒罐子碎了。
空气安静两秒,尹愿昌捂着血肉模糊的手腕,刚要操东西打人,门锁响了。
爷爷奶奶站在卧室门口,呆立几秒钟,奶奶二话没说,收起春信的书包、衣服,连带着尹愿昌的,一起丢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