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初抬眼,眼神中带着退却。
“你真的想知道?”
“当然。”
姜初如临大敌般吸了口气。他换了个姿势,靠在书桌边,开始讲述一个不算美好的故事。
二花出生在南方的一个小山村里,那地方山路崎岖,光是从这个山头到另一个山头去串门,都要走上半天的山路。
这名字是他奶奶取的。,都说贱名好养活,他又生得白净,这户穷人家便给自己的小孩取了这样的名字。
虽然常被村里其他的小孩取笑,但比起家里那些怪事,这些半开玩笑的打闹,只不过是九牛一毛。
二花的家里只有父母和奶奶,他的奶奶和父亲很奇怪,每次吃饭都不让母亲上桌,平日也对母亲爱搭不理,态度冷淡。
但二花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妈妈有什么不好。他的妈妈是个长发深眼窝的漂亮人儿,皮肤虽然被山间的野风吹得粗糙,手指也因为常年做家务长了茧,一头秀发也变得枯燥而缺少营养,但依旧无法褪去她身上的知性与温柔。
人前,母亲也跟着唤他“二花”,没人在时,母亲便叫他“小初”。
那是二花的小名,妈妈取的名字。
在那个与外界阻断的山村里,二花的妈妈是那样独特的存在。每当深夜,空中繁星点点,二花便会被母亲抱到床上,借着头顶发黄的灯泡,看那本早就卷了边的中国古典哲学。
二花懵懵懂懂的玩弄着桃花书签,听着妈妈细心讲述那些伟大的哲学思想,仿佛捧着一汪包含大千世界的泉水,在无数个夜里熠熠生辉。
除此之外,妈妈还会给二花说城里的事、大学的事,都是些村子里见不到的东西。
那些东西是二花和妈妈之间的秘密。有一次,二花把从母亲那里听到的“飞机”说给父亲听,却遭来一顿呵斥。那晚夜里,父亲把母亲叫到房外狠狠训斥,母亲的哭声,二花现在都记忆犹新。
二花知道,母亲总是不高兴,他跟住在隔壁的白鑫说起这些,两个小孩说来说去,也不知道为什么。
直到他六岁那年,一个夕阳西下的黄昏。父亲和奶奶到临村喝喜酒,只留下二花和妈妈两个人。
那天,母亲抱着他放声大哭了许久,而后,她穿着那洗褪色的睡衣,拎着一个陈旧的旅行包,走出了那小小的泥巴房,踏上山野间的路。
她眼里充满对自由个光明的期待,却也含着泪水。
——“二花乖,妈妈出去旅行了,这是我们的秘密,不要告诉爸爸和奶奶,知道吗?”
——“等到田里的稻子熟了,妈妈再回来看你。”
她脸上的表情那样悲伤,小二花呆呆站在田野间,被满脸沧桑、青春不再的母亲拥入怀中。
女人临走前,哭着在他耳边一遍遍地说着:
“小初,妈妈的小初,对不起,妈妈要逃走了。”
而后,她决绝的转身离去,消失在太阳金色的轮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