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舒暖在纪母走后才睁眼,她双眼有些红肿,明显是之前用力得哭过。她看向已经分不清昼夜,全天都望不见晴的天空,在心里默默数着时间。从自己醒来到今日,已经过了两天,而万休口中将温岺秋送走的日子,就定在今晚。
这两天纪舒暖被纪父纪母用粗绳捆在房间里,她不吃不喝,只要求他们把自己放开,她与两位老人说了自己并不他们女儿这样的话,也说了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可二老却只当她是被鬼迷惑了心智,才会说出这番话来。纪舒暖睡不着,只有累极才会陷入半醒半梦的昏迷中,每到这时候,温岺秋便会进入自己梦中。在梦里的温岺秋总是哀伤得看着自己,她会露出她从未有过的脆弱与柔软,让自己抱住她。也会低声在自己耳边说话,告诉自己她身体很疼。
纪舒暖就在这样的梦境中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以至于她觉得温岺秋是真的需要自己帮她,不停地在这种噩梦中惊醒。到了晚上,温岺秋又会不停地敲门,她哀嚎,哭喊,尖锐的声音叫着自己的名字。可纪舒暖却被捆在床上,根本没办法做任何事。今晚,便是最后一天了,她不知道万休口中所谓的“送走”是送去哪里,可若真的是如万休所说,温岺秋是百年厉鬼,那么她自然不可能会被送到什么好的地方。想到自己和温岺秋,或许再也没办法见到,纪舒暖意外得发现,比起害怕温岺秋本身,她更怕的,却是无法再与她相见这种事。自己还有话想问她,还有一些事情想和她说,纪舒暖想见温岺秋,不管对方现在是人是鬼,她都要和她见上一面。
现在是下午,纪父纪母吃过饭后应该会趁着这时候休息,两位老人年纪大了,自然顶不住每日每夜得熬下去。晚上温岺秋的敲门声会吵得他们睡不着,下午和早上,便是唯一休息的时候。纪舒暖用力磨蹭着手腕上的绳子,努力扭动着已经被她脱开许多的麻绳,手腕早就被磨得血肉模糊,她却忍不住庆幸这份疼带来的麻木。纪舒暖快速扭动着手腕,想要在纪父纪母醒来前至少把一只手挣脱出来。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随着手腕上骤然一松,纪舒暖终于把其中一只手脱出来。她看了眼上面血肉模糊的创口,顾不得那么多,急忙起身把腿上的绳子解开,跌跌撞撞得从床上下去。两天没吃什么东西,纪舒暖胃部泛着疼和空虚,她虚软无力得走下床,随后将门推开,就这样悄然无声得离开了房间。
此刻应该还是下午,外面却乌云密布,不见阳光和月光,漆黑得如夜一般。空气中漂浮着令人压抑的血腥味,明明周围不见任何血污,可这份血腥味却如影随形。纪舒暖捂着作痛的胃部,循着记忆,快速朝梦里反复出现的那间客房走去。到了今时今日,她已经可以确定,那个客房,便是温岺秋离世的房间,她身死之处。所以自己才会在梦里反复去到那个房间,而温岺秋也会在那个房间里,现出她死前的模样。纪舒暖一路去到房间门口,才刚站在木门前,便能感觉到里面充斥的阴冷,还夹杂着自己熟悉的青兰花香。
那是温岺秋的味道,没人会比她更清楚。纪舒暖颤抖着手,缓慢得推门进去。而温岺秋却没有像梦境中那样缩在角落,她躺在床上,身上穿着白色的棉布里衣,奄奄一息得蜷缩在冰凉的小木床之中。她的呼吸很微弱,脸上的血凝固在额头,眼里充满了绝望和解脱。没错,她要死了,她全身冰冷麻木,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放松。与其在纪家提心吊胆,每日面对纪舒暖苟活下去,对温岺秋来说,死才是一种解脱。所以,在离开前,她是笑着死去的,她的身子清白,就连灵魂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