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憎恨的人没了,取而代之是如今的纪舒暖。温岺秋知道,自己心里的恨意并没有消去,只是因为无处发泄,从而躲藏起来。她还是憎恶着曾经的纪舒暖,憎恶纪家所有人,以及那些不顾自己生死,所谓的家人。
这些时日,温岺秋感到自己体内的怨念多起来。她甚至不知道,如今的自己到底还算不算一个人。若是,那为何她心中有如此强烈的恨与怨,还有那股她自己都能感觉到的阴气。若不是,那她到底是什么?她非人,亦非鬼,这或许正是那个和尚口中所说的,与这世间的缘分已断,她不是人更不是鬼,仅仅只是一个应该被所有人遗忘,不该存于这个世界的存在。想到这里,温岺秋忽然笑起来,她不自知得站在雨中,双手用着巨大的力道,狠狠捏着手中的木桶。她苍白的双手不见丝毫人的血色,力道大得甚至能看到其中凸起的一条条筋脉。忽然,脆弱的木桶被她捏碎,锋利的碎木刺进指甲缝隙中,向外渗出细密的血丝,又跟着雨水一同混淆在地上。
自己是什么啊?自己留在这里,又到底算什么呢?为什么上天如此不公,连她最后的一点期望都要剥夺?她有着活人不会有的怨恨与阴气,所以,她无法称之为人,更不会被接纳。但是,这具身体的的确确是人的身体,她的灵活被锁在这具曾经属于自己的身体中,也称不上是鬼。非人非鬼,不人不鬼,不被包容。想到这就是如今的自己,温岺秋红着眼低笑,站在雨里久久得不曾动弹。直到这时候,一个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温岺秋听到对方的声音抬头看去,便见纪舒暖手里拿着伞,面带焦虑得朝着自己跑过来。
“温岺秋,你是傻的吗?说去打水,结果一个时辰都没回来,我还以为你走丢了,结果居然在这里淋雨,你全身都湿透了,快和我回去。”纪舒暖在房间里等了温岺秋许久不见人,怕她出什么意外,便出来寻找。她先是绕去了前寺,得知温岺秋没有过来,又听了小和尚的话,来后院这里找人。温岺秋有些奇怪,纪舒暖不好形容此刻的温岺秋到底是什么感觉,她觉得她在难过,可她面上却挂着温柔的浅笑。她觉得她眼里有恨,可她看到自己时,双眸却又闪出刚才不曾有的光亮。那是一种很明显的变化,从死寂到鲜活,只用一秒。
“纪舒暖,你来找我了?”温岺秋开口,少见的叫了自己全名,纪舒暖微楞片刻,随后看向她伤痕累累的手,将她的木盆拿走扔在一旁,又拉住温岺秋冰凉的手,带着她往两人的房间走去。
“不然呢?要不是为了找你,我干嘛在大雨天出来?赶紧回去,你要是发病可没人管你。”纪舒暖拉扯着温岺秋往回走,她一路没有回头,自然也没看到,温岺秋从始至终都把视线落在两个人交握的手上,不曾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