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我?您刚刚还在说我是个没有行动力的残疾人……”
“条野聪明是聪明,能干是能干,可是太明显了,锋芒随时都露在外面,谁看到他都知道他是不好惹不可信的类型,他根本不会收敛,而且好耍心太重。末广性情刚直,不适合这种需要涂朱抹彩的工作。况且他们不具备你的……某些天然的优点。”福地樱痴自上而下俯视着他,“请你为我们猎犬做一回间谍。我安排了你和乱步的见面,请你务必对他展现出稍微讨好的模样,不要像刚才这样把冷漠表达得太明显。不过你也不能演得太热情,要营造出有距离美的氛围,要让他有些受创伤,也有些受鼓励,有些难过,也有些欢喜。知道怎么做吧?你有一种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气质,但不至于这么极端,要稍微亲切一些,让人觉得若即若离,像在心上挠痒,只要你能发现自己的这个优点,把握好度,就一定能让乱步对你死心塌地,对你茶不思饭不想。到时候,请你一定要套出关键信息,告诉我他最近在做些什么,在通过怎样的方式联系武装侦探社,又打算如何反抗我们猎犬的追捕。”
“芥川啊,”福地樱痴用那双大手按住了他的肩膀,“请不要觉得羞耻或者觉得没面子,你也知道,武装侦探社现在的名声并不干净,不得民心,你这是在帮助猎犬,在与恐怖组织作战,在拯救日本。依我的眼光,这个侦探社里,人虎赏金七十亿,但太过年轻,阅历不足,太宰治高深莫测,但现在已被捕入狱,远在欧洲,福泽谕吉身手不凡,但现在已不是他的时代,这个战场也不是他的舞台了,时代的演进和革新还是得看年轻一辈啊!至于其他更谈不上是值得在意的人物,唯独江户川乱步才是这个侦探社最强的人,同时也是最不定的因素。拿下他,你就打败了侦探社最强的男人,就是全日本的英雄!我这一番苦口婆心,你可明白?”
这个情况其实早已经被江户川乱步猜了个九十,所以芥川在他开口之前便有了预料,只不过在这些话语被坦白出来后,他还是产生了心态上的思缠虑结。这样复杂的心态使他的精神世界出现了一个个解不开的死环,只觉越来越心闷,分明没有生理上的不舒服,内脏和肉身的状态都还行,他却还是觉得周围的空气稀薄又闷热,以至于呼吸都开始急促并酸涩了起来,仿佛是呼吸道被掐断成了上下两半,可又并没有断得干净利落,还藕断丝连地在窒闷的喉咙道里一跳一跳地蠕动,难受至极又不得解脱。
福地樱痴的手有力地按在他的肩头,捏紧了他的肩骨。那是一双厚茧横生伤疤遍布的手,掌心托着给人以阴沉感觉的温度,繁杂又显出遒劲的手纹中显现出其主人的身经百战,那不知道对着自己的崇拜者扬起过多少次的笑容大气且具威胁力,向他展现了一个强者足以奴役万象的胸襟与决意。相比起肩膀上的这只手,芥川龙之介自己的手则冰冷又瘦弱,几乎看不出什么血色,通体呈现病态的白。第一眼看去,所有人都会觉得美观,羡慕他居然不需要化妆都如此白皙,但若多看下去,则会觉得他实在太没有生气,基本的营养与健康都得不到保障,随时都会被风吹走,登临丰府,再不看一眼地球。正如《百年孤独》里那位携带着床单飞向天空的美人儿蕾梅黛丝一般,正如画龙点睛那个故事中被点上了眼睛的独龙一样,一旦飞走,便再也不会回到这个人世间了。他指甲里的肉就像是从尸灰堆里翻出来的白色骨渣。
他轻飘飘地点头答应了。